晓婷引着二人行至桃林深处,沈砚趴在陆九渊背上,渐渐觉得这桃林中的青石板上,好像慢慢有了一层淡淡的黑色瘴气,耳畔隐约传来细碎的呜咽声,好像有无数人在识海中低语。紧跟着,几人眼前景象骤然一变——先前朦胧的粉雾尽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泛着墨色瘴气的空地,空地中央,九根一人合抱的黑石柱呈九宫之势矗立,九根柱子上都刻满了狐尾状的符纹,符纹凹槽中发出暗沉的红光,好像流淌着快要干涸的血液,石柱顶端萦绕着血红的微光,似乎散发出一阵阵的腥气。
沈砚探头细细查看了一番,竟与晏清漪传给自己的南极岛千寿宫“乱魂阵”图谱分毫不差。
“这便是仙君设下的考验,”青禾退到空地边缘,黑色石柱外三丈处,从袖中取出半枚莹白玉珏,按在掌心,“此阵与千寿宫的乱魂阵同源,需二位合力破阵,我在阵外护法,以防二位遇到不测。”
陆九渊扶着沈砚站定,剑眉紧蹙:“这有何难,看我以剑气破之便是。”他刚要引动金炁,沈砚却突然拉住他的手腕,指尖指向西侧第三根石柱——那石柱的符纹比其他石柱更繁复,且似乎隐隐与他右臂的罗盘刺青产生共鸣。
陆九渊看向沈砚指着的石柱,立刻就要提剑上前,沈砚却再次伸手拦住他,指尖又指向东侧“震位”石柱:“乱魂阵以‘三阴三阳’为基,震位属木主生,是阵中唯一可借力的生门,若直接闯坤位,会触发‘噬魂瘴’。”他回忆着识海中晏清漪所授破阵法门,右臂罗盘刺青微微发烫,外方内圆的纹路中央,北斗七星竟与其中几根石柱的方位隐隐呼应,“需按‘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之序,引北斗炁流冲散阵中死气,方能找到阵眼。”
陆九渊闻言,在沈砚的指示下,跃入阵中,准备依次引北斗炁流入阵,可刚刚找到天枢位,九根石柱突然同时震颤,暗红符纹亮起,阵中凭空出现浓厚的瘴气,其中浮现出无数人影——沈砚看见高中的班主任,正被窥炁枭按在地上,吸食着精血;陆九渊则盯着天机阁同门的身影,那是几年前被掌门处死的师兄弟们,此刻正跪在地上,断首仰在地面上,嘴巴张合间呼喊着,“九渊为何不救我”!
“是‘忆魂幻相’!别被它勾走神识!”沈砚识海中的幻象太过违和,使得他一瞬间就从幻境中抽离了出来,见陆九渊剑势微滞,他一口咬在了陆九渊的脖颈上,剧痛之下,陆九渊眼神恢复了清明,沈砚见状,立刻回忆起晏清漪传给自己的阵图,叫道,“陆兄,天枢位在东侧第一柱,符纹最浅处!用金炁裹剑气,别碰柱身暗红汁液!”
陆九渊点点头,长剑嗡鸣间金炁暴涨。他足尖点地跃起,避开天机阁同门幻影的纠缠,剑气如银练般精准点在天枢柱顶端的血红微光上。“铮”的一声脆响,微光被剑气触及时,竟化作一道青芒融入沈砚的罗盘刺青,柱身符纹的暗红也淡去三分。
天枢位刚破,旁边的石柱立刻喷出浓黑的毒气,毒气中竟涌出无数指甲盖大小的黑虫,虫口泛着绿光,“这是能啃噬炁流的‘噬魂虫’。”陆九渊说着,引动连山诀中的护体炁流,在两人周身织成淡青色护罩,沈砚见状指尖弹出一缕青光,指示出天璇位的方位,陆九渊提剑冲向石柱,却见虫潮突然汇聚成一条黑蛇,张开蛇口咬向他的手腕。陆九渊见状也不躲避,反倒聚起周身金炁,顷刻间,长剑剑气暴涨,一剑斩碎蛇形虫潮,同时扫向天璇位石柱顶端,随着剑气扫过,又一道青芒飞如沈砚的罗盘刺青。
两人还未来得及喘息,不知何处,突然飞出数十根泛着暗红的符箭,箭尖裹着噬魂符,直刺陆九渊心口!“是‘锁魂箭’,箭路按‘坎卦’排布!”沈砚盯着箭尖轨迹,这箭感觉避无可避,晏清漪的阵图中也未提及,电光火石间,沈砚想起穿越前不知何处读过的“坎为水,主隐伏”,突然心有所感,喊道:“左三右二,中间空当是死角!”
陆九渊足尖急转,按沈砚指引的方位腾挪,同时长剑横扫,剑气如扇面般挡开两侧符箭。当最后一根箭擦着他肩头飞过时,沈砚也推算出了天玑位所在,一道青色炁光引着陆九渊纵身跃起,剑气精准点在天玑位石柱的顶端,接着青光又是一闪。
沈砚此时已经有些头晕目眩之感,背着他的陆九渊,头上也已满是汗珠。这时阵中突然浮现出一道秀丽的身影,此人身着狐纹青裙,身姿妖娆,脖颈雪白,举手投足间,摇曳生姿,竟是晏清漪!此时的晏清漪,举步向二人走来,顾盼间,身上衣物竟一件件消失不见。
沈砚此时只觉面赤心慌,陆九渊却毫不留情,一剑凌空批下,幻影瞬间消失无踪。
陆九渊侧目看了眼沈砚,并未说话,沈砚连忙弹出青炁,引陆九渊破了天权位石柱。
青光闪烁间,阵中地面突然塌陷,形成直径丈许的炁流漩涡,漩涡中传来阵阵吸力,牵引着二人体内的炁不断流出。“衡,王者正天文之器!玉衡稳健明亮,这漩涡中心必有可以立足之处!”这番变故也不在晏清漪的阵图中,沈砚只得利用自己之前作为古代天文易学爱好者的知识储备,自己猜测破解之法,陆九渊听沈砚说完,毫不迟疑,背着沈砚,足尖点着漩涡边缘的碎石跃向中心。当脚掌落在青石板上时,他立刻引动金炁,长剑下刺,只见剑气竟穿过漩涡中心,从阵中另一侧喷涌而出,击碎了玉衡位石柱的顶端。
接连破阵,陆九渊也感觉到了一丝疲惫,但随着一道道青光融入罗盘刺青,沈砚竟觉得除了头疼的厉害,之前因为尘劫好像就要土崩瓦解的身体,好像隐约有了好转的迹象。
这时,阵中的瘴气突然变得粘稠起来,陆九渊只觉周身炁流紊乱,长剑竟险些脱手而出。
“是‘乱炁瘴’!”这次的变故,总算在晏清漪提供的阵图中有提到,沈砚急忙调动自身炁流,注入陆九渊后心,随着青光缓缓注入陆九渊体内,陆九渊渐渐平复住了暴动的炁流,他也不多说,立刻重振剑势,沈砚见状,立刻弹指示意,随着剑气如流星般划过开阳位石柱顶端,有一道青色的微光随之亮起。
此时只剩摇光位石柱,只要突破此柱,北斗炁流即可贯通入阵,沈砚闭目静思,一时不知究竟往何方去。
沈砚这边还没想好,阵中却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动静——幻相、虫潮、符箭、瘴涡同时袭来,方才宽衣解带、顾盼生姿的晏清漪,此时突兀出现在两人面前,接着一张俏脸瞬间腐烂,成为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恶鬼手持冒着赤炎的锁链,一把向两人甩来。
九根石柱的符纹也开始闪烁,似乎要合为一体一样!
“没时间了,往这边!”摇光摇光,破军之象,情势危急,沈砚不及细思,引动全身炁流,指示着陆九渊行动的方位,不知为何,这次沈砚挥舞出的炁流,竟隐隐化作北斗虚影,笼罩住了两人。
陆九渊此时脱力之感越加明显,但仍不假思索的按沈砚所示,攻去,这次他倾尽自身所有力量,将金炁提至九成,长剑嗡鸣间化作一道金光,穿透所有阻碍,点在了乱魂阵深处。漆黑的瘴气如潮水般吞没了陆九渊的剑气,此时他已然力竭,单膝跪在阵中的泥泞之中,沈砚此时心中绝望,只觉自己命该如此。就在周遭的幻相、虫潮、符箭、瘴涡、恶鬼同时攻来的时候,阵中最后一道青芒终于亮起,九根石柱的符纹同时熄灭,瘴气如潮水般退去,九根石柱渐渐褪去血污,露出了其中的莹白晶石。
“成了!”陆九渊跪地长啸,沈砚也长舒了一口气。
此时已入黑夜,晓婷见两人成功破阵,立刻跃入阵中,将手中的玉珏按在原本乱魂阵中央石柱的顶端,只见玉珏瞬间融入晶石,接着,似乎一道清光自明月中流淌而下,冲刷着阵中晶石,那些晶石竟渐渐泛出温润月华,原来这石柱,正是月华灵枢!
晓婷转身看向沈砚和陆九渊两人,眼中满是惊叹:“二位果然不负仙君所望,破阵之法,也是以月华灵枢到天地之炁入体之法,此时月色正浓,墨公子可于月华灵枢中,再聚太阴之炁,以固自身。陆大侠也可借此天地奇物,淬炼自身。”
沈砚和陆九渊闻言,双双盘膝在阵中坐定,伸手轻触灵枢,炁流涌动间,灵枢的月华突然化作无数光点,如流水般涌入沈砚体内。沈砚只觉全身经脉都在发烫,原本衰败的气血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脸上的皱纹渐渐消退,不仅如此,沈砚只觉自身体魄和对天地炁流的亲和,比先前又强了许多。
沈砚和陆九渊两人沐浴在月华中,不知过了多久,夜月渐渐西沉,月华灵枢中的月华灵炁也随之散去,两人睁开眼,陆九渊看向沈砚,满脸疑惑:“墨卿兄看上去气色大好,可为何头发……”
沈砚听罢,抬手抚过鬓角,还不知陆九渊在说什么。这时晓婷神色凝重的说道:“墨公子莫怪,你先前为透支了太多身体本源,虽借灵枢之力度过尘劫,但本源损伤,一时却难以挽回。”她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封锦函递来,“仙君还说,你一年之内必会遭遇‘天劫’或‘心劫’,可持此函,到垣州太微书院,寻景瑶先生相助。”
沈砚接过锦函,入手微沉,函上还印着青丘族的狐形印记。他刚要道谢,晓婷却已转身走向桃林外:“时间紧迫,两日后便是望日,到时南极岛千寿宫的‘乱魂阵’,会受月炁影响,大为削弱,我们需尽快抵达,否则之后破阵恐怕会更为艰难。”
陆九渊扶着沈砚站起身,看着他鬓边的白发,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却还是笑道:“墨卿兄,既已度过尘劫,余下的险局,你我一同闯便是!”
沈砚点头,将锦函贴身藏好,望着晓婷的背影,心中突然想起晏清漪在识海说的话——“幻月狐瞳能照见前世今生”。他摸了摸右臂的罗盘刺青,隐约觉得,此次南极岛之行,或许不仅能取回青丘圣物,还能知道更多谪仙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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