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朝着雷劫处奔去,这个方向一路朝北,直入大青山深处,沈砚之前并未怎么来过,如今看才发现,沿途土地干裂竟更为严重,树木透着焦黄,仿佛随时都会自燃一样。生机也似乎完全断绝,沿途基本没有什么活物,只间或看到几根不知什么动物的骨头,白剌剌的躺在地上。
这段路比想象的要长很多,不知过了多久,沈砚终于来到了雷劫之处,只看见一个周遭燃烧的坑洞,坑中则是还泛着红光裂纹的玻璃状固体,沈砚扫视一圈并未发现叶无垢所说的“材料”。再细看坑内,竟还有一个一人高的地洞。沈砚闭目感应了下四周的炁流,确认没有其他人后,小心接近了地洞,地洞入口扑面而来呛人的热浪,沈砚踉跄着踏入,脚底板却被烫得猛地缩回——即使是在这地洞之中,脚下也并非泥土,而是龟裂如蛛网的赤红色岩石,石缝间泛着金属灼烧后的蓝紫色余烬。
“这里是……”他朝洞内望去,一呼一吸间,喉咙被干燥的空气灼得发疼。
入目之处,洞内的一切仿佛被抽走了所有色彩,洞里的一切彷佛早已碳化,在热风中化作黑色灰烬簌簌飘落。
沈砚急忙退出大坑,刚刚呼吸了一口稍微新鲜点的空气,就见大青山由近及远,快速变了颜色,山峦褪成惨白,山体表面快速布满手指宽的裂缝,隐约可见内部暗红的岩层,如同巨兽裸露的筋骨。最诡异的是天空,原本灰黑的天空,逐渐被一层浑浊的赤雾笼罩,往日模糊的太阳,此时化作了一枚模糊的金红色光球,洒下的光线带着令人窒息的灼热,将沈砚的影子烙在地上,扭曲如挣扎的鬼影。
“魃气……”草庐中的叶无垢也已发现这天地异变,苍老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他走出草庐,蟠龙杖拄在已经变成赤岩的庐前空地上,杖头陨铁晶石发出刺耳的嗡鸣,“这等浓度,而此前我竟丝毫未觉,看来又是我这残弊之躯无法应对的。”叶无垢苦笑了一下,闭目细细感应一番,之后赶紧回到庐内,不一会儿五行炁流涌动,草庐不知不觉间,竟好像从天地间消失了一般。
离开陨坑的沈砚,快速朝草庐方向退去,行不过一刻,忽然发现右臂的罗盘刺青在发烫,额头表面渗出细密的汗珠,但随即被热浪蒸腾成白雾。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皮肤竟泛起脱水般的褶皱,这许多日在春旱中好不容易吸收的坎水炁,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沈砚突然心中一动,快步跳上一颗已经不满裂痕的大树,只见方才沈砚站立的地方,赤岩突然崩裂。一只干枯如柴的手掌破土而出,那手掌指甲漆黑如墨,指节处缠绕着暗红色的筋络,掌心赫然印着一个扭曲的篆字。紧接着,更多的手掌从裂缝中钻出,密密麻麻如雨后春笋,抓挠着岩石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是被魃气侵染的地缚灵。”沈砚随叶无垢修习,也听他说过各类凶灵,此等灵体本是死于非命之人,在生魂散尽后,躯壳便成了旱魃的耳目。
他稳住身形,手掐了一个坎字诀,想调动天地间的水气迎敌,但无奈此处的一点水分早已被蒸腾干净,这手印掐了却毫无作用。
沈砚无奈,只能再掐震字诀,啥时间,红云中又一道惊雷显现,但快速被红云消解了不少,好歹劈到了地面上,这地缚灵随着雷电的到来,也瞬间少了些,沈砚赶紧再催动炁流,身形快速在枯木间穿梭,但还没逃出多远,远处的赤雾中传来一阵细碎的响动。沈砚眯眼望去,只见无数黑影正从龟裂的大地深处爬出,它们身形佝偻,皮肤呈现出皮革般的焦黄色,眼眶中燃烧着幽蓝的鬼火,正是完整的地缚灵。这些灵体移动时毫无声息,只有脚底板与赤岩摩擦时,会留下一串串冒着白烟的脚印。
沈砚再掐离字诀,这次枯木纷纷自燃起来,连带地缚灵所在的地面,仿佛也燃烧了起来,但地缚灵却似乎完全不惧这些火焰,隐隐竟还有些行动更迅速的样子。
沈砚一惊,想到这地缚灵大概属土,而火能生土,这一出却是错了,只得跳离着了火的枯木,换了个方向,茫然逃了过去。
沈砚在大青山中穿梭,渐渐发现,那些地缚灵虽多,却始终与他保持着数丈的距离,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阻隔。他低头看向叶无垢借他的卦桶,卦桶上的符文正散发着淡蓝色的光晕,他心中了然,定是这卦桶将将周围逼出了一个安全区。
沈砚又继续前行了约莫三里,前方的赤雾突然变得稀薄。沈砚隐约看到一片凹陷的盆地,盆地中央有一汪墨绿色的水潭,潭水粘稠如油脂,水面上漂浮着层层叠叠的白骨。而在水潭边的一块巨石上,正坐着一个诡异的身影。
那身影通体赤红,仿佛由烧红的烙铁铸成,周身萦绕着蒸腾的热浪,将周围的赤雾都烤得扭曲。它没有清晰的五官,头颅处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窟窿,窟窿中跳动着橘红色的火焰。最令人心惊的是它的双手,右手握着一柄青铜短匕,匕身上刻满了干涸的血槽;左手则按在水面上,原本墨绿色的潭水正顺着它的指缝,化作丝丝缕缕的白雾被吸入体内。
“这便是旱魃?”沈砚的声音发颤。他能感觉到,罗盘刺青中的“酉”字正在疯狂震颤,仿佛要挣脱皮肤的束缚。
“不,”一个声音从沈砚背后传来,沈砚顿时被惊得脸色惨白,“那是被旱魃控制的修士躯壳。你看它脖颈处的印记——”
沈砚凝神望去,只见那赤红身影的脖颈上,有一道青铜色的环状印记,仿佛扼住了躯体的命脉。
就在此时,那身影突然转过头。它头颅上的火焰窟窿转向沈砚,盆地周围的地缚灵瞬间如潮水般涌来,这一次,卦桶上的蓝光直接消散,沈砚赶紧掐了一个巽字诀,一阵大风自山间池中凭空刮起,把沈砚送完高处。
墨卿先生,遇见妖物,靠躲可不行。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沈砚抬头,只见天空红云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着星纹道袍的年轻人,腰间玉佩刻着钦天监三字。
沈砚心中暗惊,他记得叶无垢告诉过他,顺势而为,御风而行,对于修士不是难事,但能临风而立,却非常人可为,这人显然早已在此,此时出现,不知来意如何。
“在下萧望舒。“年轻人缓缓落了下来,手中星盘泛着幽幽蓝光。沈先生昨日在城隍庙的表演很精彩,他淡淡开口,不过,你虽算到周老爷在地下三尺,却未料到他早已被旱魃所制,成了更大的灾祸吧。
沈砚不动声色,趁着这称作萧望舒的华服公子出场,吸引住了满地妖物,悄悄躲到了一处高岩之上。萧大人说笑了,他苦笑道,在下不过是个落魄相师,哪懂什么天机测算。今日逢此困境,还望萧大人能施以援手。
哈!萧望舒抬手轻挥,星盘突然爆发出耀眼光芒。沈砚感到一阵眩晕,再定睛一看,只见地缚灵都已经消失不见,只剩可能是周老爷的修士残躯,还在发出呼呼的声响。
看来这旱魃确实有些门道,萧望舒冷笑道,不过,在紫薇斗术面前,任何妖物都不值一提。
萧少监若想赐教,在下奉陪便是。一阵指尖在硬物上划过的声音传来,听的人脊背发凉,一道红黑参杂的暗光擦着萧望舒的耳畔划过,沈砚赶紧趴在高岩上,同时调动炁流,聊胜于无的护住周身。
一股诡异的幽火从地面窜出,瞬间将萧望舒整个吞灭,沈砚愕然抬头,完全不敢相信之前眼前华贵的公子,此时已经成为了扑簌簌落下的黑灰。
“萧少监,为何躲躲藏藏,何不让老朽看看你的真本事?“听着那刺耳的声音,沈砚了解到萧望舒原来还没下线,顿时感觉心安了一些。
只见萧望舒半倚在空中,那星盘仍握在手上,身侧立着一把古朴宝剑,在燥热的红光下泛着点点银色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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