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玄幻小说 > 天机谪仙录 > 5血祭阴符藏闾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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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望舒身侧的古剑突然挣脱剑鞘束缚,嗡鸣之声如龙吟破云,银亮的剑身裹挟着淡蓝星芒,在赤雾中划出一道清冷的弧光——那弧光不似凡铁斩击,倒像将天幕撕开了一道细缝,空气中弥漫的腐臭气息,竟被剑风卷得暂退三分。剑刃精准斩向身前丈许处的虚空,那里本是赤雾最浓的地方,寻常人看去空空如也,可在萧望舒星盘投射的淡蓝光晕里,一道扭曲的红黑暗光正盘踞在半空,如同蛰伏的毒蛇。

“嗤啦——”

剑刃触碰到暗光的瞬间,发出类似绸缎撕裂的脆响。那道红黑暗光应声分为两截,断面处竟渗出粘稠如血的液体,滴落在地时溅起细小的火星。液体落地即化作腥臭的血珠,颗颗如黄豆大小,砸在水潭周围灼热的赤炎上,瞬间腾起缕缕白烟,灼烧出密密麻麻的小洞——那些小洞深不足寸,却泛着幽绿的光,像是有无数细小的魂灵在洞底蠕动,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肉气息。

萧望舒抬手召回古剑,剑脊上的星纹仍在微微发烫。他指尖拂过掌心的星盘,那由陨铁边框、羊脂玉盘面制成的法器突然亮起,盘面上北斗七星的纹路逐一浮现:天枢星泛着莹白,天璇星透着淡青,天玑、天权二星则是银亮,玉衡、开阳、摇光三星却蒙着一层薄红,像是被血雾浸染。“旱魃的手段,不该只有这点能耐。”他声音清冷,目光扫过盆地四周的赤岩,“既已现身,何不痛快一战,躲在暗处操控傀儡,算什么本事?”

“喝喝……喝喝……”

一阵怪异的喘息声从右侧岩下传来,那声音不似人声,倒像破旧的风箱在拉扯,每一次呼气都带着灼热的硫磺味。沈砚趴在高岩上,借着岩缝的遮蔽探头望去,只见那具被旱魃操控的傀儡正缓缓转动脖颈——它周身的赤红愈发浓烈,像是从皮肉里渗出来的血,脖颈上那圈青铜环更是烧得发红,环身原本模糊的纹路在高温下渐渐清晰,竟是由无数细小的篆字组成,其中几个“子”“丑”“亥”的符号,竟与他腰间卦桶上的河图残纹有三分相似。

“这纹路……”沈砚心头一动,刚要细想叶无垢是否提过类似的符文,盆地中央的墨绿色水潭突然传来“咕嘟咕嘟”的声响。他循声望去,只见潭水如同被煮沸的沥青,翻涌着黑色的泡沫,水面上漂浮的白骨竟纷纷直立起来——那些白骨有的带着锈蚀的箭镞,有的手骨仍紧攥着断裂的刀剑,还有的颅骨上残留着深可见骨的爪痕,显然都是死于非命之人。白骨以诡异的角度拼接,不多时便组成一道丈高的拱门,门楣处用数根胫骨交叉成符状,门后黑漆漆的,隐约传来无数人的哭泣声,有老妪的呜咽,有孩童的啼哭,还有男子的怒吼,混杂在一起,听得人头皮发麻。

“妖孽!竟敢以生魂为祭,不怕天罚吗!”萧望舒怒喝一声,古剑再次出鞘,剑身上的星芒暴涨,一道淡蓝色的剑气如长虹贯日,直斩白骨拱门。可剑气刚触到拱门,竟像撞在铜墙铁壁上,“铛”的一声脆响后,剑气四散成漫天星屑,而那白骨拱门不仅完好无损,反而因吸收了星屑的力量,骨缝间泛起淡淡的绿光,门后的哭泣声也愈发凄厉。

傀儡见状,赤红的身躯猛地向前一扑,左手径直插入墨绿色的潭水。“哗啦——”潭面骤然掀起丈高的血浪,那血水并非寻常的暗红,而是透着诡异的紫黑,在空中凝结成一张张模糊的人脸——有的人脸穿着青阳镇常见的粗布短褐,有的则是古旧的麻衣,甚至还有几张带着官帽的面孔,显然不是同一时期的人。这些血脸哭嚎着扑向萧望舒,指甲泛着青黑,指尖还滴着黑血;另有三四张血脸被沈砚身上的生魂气息吸引,调转方向,朝着高岩扑来,腥风扑面,带着令人窒息的寒意。

沈砚心头一紧,下意识摸向腰间的卦桶。那由不知名材质制成的卦桶入手微凉,桶身刻着的奇异残纹在血脸逼近时,突然泛起淡蓝色的微光。他急中生智,将卦桶往身前一滚,细长的桶身在岩面上按“坎、离、震、巽”四卦方位滚出一道圆弧,桶身符文随之依次亮起,淡蓝色的光汇聚成一道半透明的屏障,如同一面水幕挡在身前。

“滋滋——”

血脸撞在屏障上,瞬间发出类似油脂煎烤的声响,一张张血脸在蓝光中扭曲、消融,只留下几缕黑烟和符纸燃烧般的焦痕。沈砚盯着那些焦痕,突然想起半月前叶无垢在山神庙中说过的话——当时老者拿着一张泛黄的符纸,告诫他“阴符最毒,以生人血为引,可拘魂、可害命,寻常修士沾之即死”。“这是阴符!”他失声惊呼,“可青阳镇这些日子风平浪静,从未听说有人失踪,哪来的生人血?”

“未必是青阳镇的活人。”萧望舒的声音从下方传来,他正挥剑打散扑来的血脸,星盘上的蓝光却突然黯淡了几分,像是被血雾吞噬,“你仔细看那些白骨的颜色——表层泛黄,骨缝间有黑色的腐蚀痕迹,这是埋在地下至少三十年的旧骨。有人在借旱魃的阴炁,唤醒大青山里的陈年怨骨,再用阴符拘住他们的残魂,炼制成这血脸杀招。”他一剑劈开一张官帽血脸,剑风带起的星屑落在白骨拱门上,“这青阳镇看着太平,底下藏的旧事,恐怕比大青山的地脉还要复杂。”

话音未落,那傀儡突然停下动作,右手举起那柄青铜短匕。匕身狭长,血槽里积满了紫黑的液体,此刻竟顺着血槽缓缓渗出,在半空中勾勒出一道诡异的符箓——那符箓呈暗红色,符头是“敕令”二字,符身缠绕着无数细小的鬼纹,符尾则拖着一缕黑烟,在空中微微晃动。

沈砚只觉右臂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像是有无数细针在扎刺。他低头看去,右臂内侧的罗盘刺青竟自行亮起,其中“亥”字对应的方位裂开一道细细的血痕,鲜血顺着手臂蜿蜒而下,滴落在下方的卦桶上。诡异的是,鲜血刚触到桶身,卦桶上的淡蓝符文瞬间被染红,从“子”到“亥”的地支符号依次变成血红,像是被血浸透的朱砂,透着令人心悸的邪气。

“小心!它在找新的傀儡!”萧望舒的声音带着急切,他剑指星盘,盘面上北斗七星的光芒骤然汇聚,七道银色星光如丝线般落在古剑上,剑身在瞬间变得璀璨如银河,“这旱魃最喜吸食有灵根的修士,炼化他们的魂魄为己用,你我身上都有灵根炁息,都是它的目标!”

傀儡似乎听懂了萧望舒的话,赤红的身躯猛地一跃,如同一道残影扑向萧望舒,青铜短匕直刺其心口。萧望舒早有防备,古剑横胸,剑脊精准挡住匕身,“铛”的一声脆响,两人都被震得后退数步。沈砚趴在高岩上看得愣神,心想萧望舒修为高深,对付这傀儡应无大碍,可还没等他松口气,那傀儡竟突然转头,头颅以一个违背常理的角度扭向高岩,头颅上的火焰窟窿中喷出两道橘红色的火舌——火舌带着火星,温度高得惊人,刚靠近岩面,就将周围的赤雾烤得扭曲,直直射向沈砚的面门。

“不好!”沈砚瞳孔骤缩,下意识将腰间的卦桶横在身前。就在火舌即将触到他鼻尖的瞬间,卦桶突然自行旋转起来,桶身的血红符文如走马灯般流转,形成一道暗红色的漩涡,竟将两道火舌硬生生卷入桶内。火舌在桶中燃烧,发出“噼啪”的声响,沈砚隐约听见桶里传来无数细碎的低语,像是有千百个冤魂在嘶吼、在求告,“放我出去……好热……”“我的魂……我的魄……”

这声音听得他头皮发麻,而下方的萧望舒看到这一幕,更是失声惊呼:“这卦桶……竟是件养煞的法器?!”他古剑遥指沈砚,眼神中满是警惕,“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持有这种邪物?”

沈砚哪有时间解释?他脑中一片空白,只觉得卦桶越来越烫,桶里的冤魂低语也越来越清晰,仿佛要冲破桶壁钻出来。他顾不上多想,完全凭本能掐动叶无垢教过的巽字诀——左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无名指与小指弯曲,拇指按在掌心,口中默念“随风,巽,君子以申命行事”。随着诀印掐成,周围的炁流突然变得活跃,一道淡青色的旋风从他脚下升起,托着他的身体离开高岩,朝着大青山深处快速飞去。

萧望舒见沈砚逃走,本想追上去问个明白,可身后的白骨拱门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整座拱门带着刺耳的骨裂声,朝着他撞来。萧望舒无奈,只得放弃追缉,反身一剑斩向拱门——这一剑用上了他八成的炁力,剑身上的星芒璀璨到极致,淡蓝色的剑气如同一轮小太阳,瞬间将白骨拱门劈成两半。

“哗啦——”白骨碎片如无数符纸般漫天飞舞,有的碎片落在地面上,那些原本蠢蠢欲动、想从赤岩裂缝中爬出的地缚灵,一触到白骨碎片就发出凄厉的尖叫,身体如冰雪般消融;还有几片碎片落在傀儡身上,傀儡脖颈上的青铜环瞬间泛起白烟,环身的篆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原本赤红的身躯也开始出现裂痕。

傀儡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声音尖锐得几乎要刺破耳膜。它的身躯在白骨碎片的溅射下渐渐崩裂,皮肤下的黑血不断渗出,骨头暴露在外,显得格外狰狞。萧望舒抓住这个机会,再次挥剑,古剑如一道流光,精准斩向傀儡脖颈上的青铜环——“咔嚓”一声,青铜环应声断裂,分成两截落在地上,环身的符文彻底消失,只留下一圈焦黑的痕迹。

傀儡失去了青铜环的束缚,身躯重重摔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后,赤红的光芒渐渐褪去,露出里面一具干瘪的老者尸体。沈砚定睛一看,那尸体的衣着、面容,竟与青阳镇失踪半月的周员外一模一样——他身上穿的青布长衫还带着泥污,腰间挂着的玉佩碎了一半,心口处插着一张黄麻纸符,符纸四角已被血浸透,上面用朱砂画着的符文,与白骨拱门上的符文一模一样,正是传说中“拘魂阴符”。

“不愧是钦天监最年轻的少监,手段果然厉害。”一道令人脊背发凉的刺耳声音突然从半空传来,那声音不辨男女,像是无数人在同时说话,“老朽修行百年,只为求长生,何必与你两败俱伤。今日暂且告辞,改日再讨教高招。”

话音刚落,一道红黑暗光从水潭深处冲天而起,如同一道黑色闪电,瞬间冲破盆地上方的赤雾,消失在天际。随着红光散去,原本遮蔽天空的红云也渐渐消散,不多时,豆大的雨点从云层中落下——这是青阳镇盼了许久的春雨,雨滴带着凉意,打在赤岩上,将赤炎浇灭,也洗去了空气中的腥臭味。

萧望舒收起古剑,走到周员外的尸体旁,用两根手指捏起心口的黄纸符。符纸入手微凉,上面的朱砂字虽被雨水打湿,却仍清晰可辨。他盯着符纸看了片刻,突然想起城隍庙西南角的那座功德碑——昨日他去城隍庙查探时,曾见过碑上刻着七户捐钱修庙的乡绅姓名,周员外的名字赫然在列,排在第三位;而功德碑的背面,刻着一幅青阳镇的巷弄分布图,图中用阴刻的手法标注了这七户乡绅的住处,位置分散在镇东、镇西、镇南、镇北四个方向,却唯独镇中城隍庙没有标注。

“这七处住处……”萧望舒从怀中取出一张青阳镇的舆图,将七户的位置标记在图上,赫然发现它们竟与北斗七星的方位完全对应——镇东两户对应天枢、天璇,镇西两户对应天玑、天权,镇南两户对应玉衡、开阳,镇北一户对应摇光,而城隍庙正好位于北斗七星的中宫位置。“是北斗困龙阵!”他猛地醒悟,“有人用这七户乡绅的住处作为阵眼,以城隍庙为中宫,布下这困龙阵,目的恐怕是用整个青阳镇的生魂来滋养阴符,炼制某种邪术。”

他抬头望向沈砚逃走的方向,眉头皱得更紧。沈砚的表现实在怪异——说他是邪修,可面对血脸和火舌时,他的慌乱不似作假,修为也的确低微;说他是好人,可他手中的卦桶分明是养煞的邪物,且在关键时刻突然逃走,像是在刻意回避什么。“难道他是那幕后黑手的帮凶?”萧望舒喃喃自语,星盘上的蓝光再次亮起,却无法捕捉到沈砚的炁息,“还是说,他也是被利用的棋子?”

此时的沈砚,正以此生从未有过的速度在山林中奔跑。从掐动巽字诀逃离盆地,到天空下起春雨,前后不过两刻钟,可他感觉像是跑了一个时辰——身上的衣服被树枝挂破了好几处,手臂上的刺青仍在隐隐作痛,腰间的卦桶烫得吓人,桶里的冤魂低语还在持续。他一路朝着草庐的方向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叶无垢,问清楚这卦桶到底是什么来历,也问清楚萧望舒会不会追究他持有“魔器”的事。

可当他气喘吁吁地跑到草庐所在的山坡时,却彻底愣住了——原本搭建草庐的地方,此刻只剩下一片空荡荡的空地,连地上的篝火痕迹都已经不在,只留下一圈深色的印记;草庐的木架、茅草、叶无垢常用的蟠龙杖,全都不见了踪影,仿佛这里从未有人居住过一样。

“草庐呢?”沈砚声音沙哑,四处张望,希望能看到叶无垢的身影,可山坡上除了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再无其他动静。他又喊了几声“师傅”,回应他的只有空荡荡的山谷回音。

茫然和恐慌瞬间涌上心头。他不知道叶无垢去了哪里,是遇到了危险,还是故意离开?也不知道萧望舒会不会追来,会不会把他当成邪修抓起来?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去哪里,该做什么。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了几分。他看了一眼四周,发现山坡东侧有一片茂密的灌木丛,连忙跑过去钻了进去,同时调动体内仅存的炁流,按照叶无垢教的“敛息诀”,将自己的气息隐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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