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合拢的瞬间，金属冷光映在林默脸上，像一道审判的刻痕。他没再回头，手指压着按钮，负三层。数字跳动，钢缆无声滑行，耳边只剩下系统低频的滴答声，像是某种倒计时。
门开。
走廊空荡，尽头是维修通道A段的铁门，锈迹斑斑，锁具复杂得不像现代设备——三道机械转盘锁叠加，没有电子接口，连电源线都看不到。墙角那枚摄像头黑着，但红外感应灯还亮着一点红，微弱却固执，像一只不肯闭上的眼睛。
林默从西装内袋抽出一张创可贴，撕开，轻轻贴在左手食指的旧茧上。这个动作他已经做了十年，修打印机、拆电路板、撬服务器机箱前都会做一遍。不是为了防割伤，是为了让指尖更稳，也让心跳慢半拍。
他蹲下，用小刀撬开通风口盖板。螺丝年久失修，一拧就崩，他顺势推进，钻了进去。
管道狭窄，爬行十几米后落地。脚踩到的是松动的水泥块，头顶灰尘簌簌往下掉。面前是一扇伪装成储物间的木门，门缝里透不出光，把手生锈，一推就开。
屋内弥漫着陈年霉味和电子元件烧焦的气息。正中央摆着一台老式显像管电视，屏幕泛着雪花，画面扭曲，却在播放一段新闻：雨夜公路，一辆轿车翻倒在护栏边，镜头拉近，车牌模糊不清。旁白机械地念着：“本次事故主要责任在……”声音戛然而止，画面跳动两下，又切回林默站在门口的身影。
延迟三秒。
影像里的他没眨眼，嘴角缓缓上扬，像是在笑，又像是抽搐。
林默后退一步，背靠墙壁，右手摸向左肩吊坠。系统光幕立刻弹出：【检测到非线性时间残留信号，建议撤离】。
他没动。
这种警告他听过太多次。第一次签到获得滨江公寓钥匙时，系统说“存在前任租客精神残留风险”；发现父母车祸记录时，提示“记忆源污染概率78%”；在孤儿院档案室，警报直接炸响“时空悖论危险”。每一次他都选择了继续。
他知道真相不会自己浮出水面，只会藏在别人不想让人碰的地方。
他绕到电视背后，金属壳冰凉，上面有一串手工刻划的二进制代码，深浅不一，像是用螺丝刀或指甲一点点抠出来的。指尖抚过凹痕，脑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母亲躺在病床上，手紧紧攥着他，嘴唇干裂，最后一个词是“记住”。
他几乎是本能地将翡翠吊坠按在刻痕中央。
嗡——
整间地下室猛地一震，水泥墙皮大片剥落，露出内层斑驳的红色油漆。墙面浮现一个褪色徽章：盾形轮廓，双蛇缠绕，下方写着“赵氏重工·1998”。字体歪斜，油漆龟裂，像是多年前被人匆忙涂上去，又刻意掩盖。
与此同时，系统警报尖锐响起：【警告：检测到时空悖论危险，能量波动等级C ，建议立即终止接触】。
林默踉跄后退，撞到电视底座，右耳嗡鸣不止，像是有电流在颅骨里穿行。电视屏幕彻底熄灭，但在最后一瞬，角落闪过一行小字：
“你不是他们领养的孩子。”
他站在原地，呼吸粗重，左手食指的创可贴被汗水浸湿，边缘开始卷起。他低头看手，发现指尖渗出血丝，不知是蹭破了墙缝，还是刚才按吊坠时划伤了自己。
吊坠发烫，几乎嵌进掌心。
他靠着墙慢慢坐下，掏出黑色笔记本。翻开，左边一页写下：“赵氏重工1998”，右边画出电视背后的二进制排列结构图。笔尖顿住，他在下方加了一句：
“如果记忆也能被篡改，那我究竟是谁？”
话音未落，头顶传来异响。
不是塌方，也不是脚步，而是某种低频震动，像是地下深处有机器重新启动。地面微微颤动，电视残骸下的电线突然爆出一串火花，紧接着，原本熄灭的屏幕竟又亮起一丝微光。
雪花画面中，隐约浮现出另一个房间的影像：一张铁床，墙上挂着日历，日期停在二十年前的某一天。镜头缓慢移动，落在床头一本摊开的日记上，封面写着“林”字，字迹熟悉得让他心头一紧。
他猛地抬头，环顾四周。
密室的门已被塌陷的杂物封死，出口断绝。空气变得浑浊，呼吸带出白雾，温度正在下降。他试图调出系统界面，却发现光幕闪烁不定，数据流出现乱码，像是被什么信号干扰。
他再次按住吊坠。
这一次，没有提示，没有警告，只有掌心传来的灼热感，越来越强，仿佛那枚翡翠正在融化，与他的皮肤融为一体。
突然，笔记本上的二进制图开始自动变化。原本规整的序列中，多出了一组重复字符，排列方式与他小时候在父亲车里听过的收音机摩斯密码节奏完全一致。
他盯着那行代码，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敲击起来。
哒、哒哒、哒——
是母亲常哼的那首儿歌前奏。
敲到第三遍时，电视屏幕猛然一闪，雪花散去，画面清晰了一瞬：一个穿病号服的小女孩坐在桌前画画，抬头看向镜头，眼神清澈，嘴角带着笑。
她手里拿着的画纸，画着一辆翻倒的车，车旁站着两个大人，手牵着一个男孩。
男孩的脸，和林默一模一样。
画面随即中断。
林默的手停在半空，指尖还在微微颤抖。他低头看笔记本，发现刚写下的“赵氏重工1998”六个字，墨迹正在缓慢晕开，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液体渗透。
他抬起手，用袖口擦了擦字迹。
擦完的一瞬，纸面反射出一道幽蓝的光，来自吊坠内部。那光芒一闪而逝，却在他视网膜上留下残影——是一个坐标，经纬度精确到小数点后六位，位置标记在东海某片无人海域。
他还没来得及记下，耳边忽然响起一声极轻的“滴”。
系统界面重新加载，跳出一条新消息：
【签到成功，奖励：D-07频段临时控制权（剩余时长：59:59）】
林默盯着那串倒计时，忽然笑了。
笑得有点疯。
“原来你们连签到都能造假。”他低声说，“那我现在站的地方，到底是过去，还是未来？”
他合上笔记本，塞回内袋，伸手摸向电视残骸下的电线。裸露的铜芯还在微微发烫，他扯下一截，绕在手指上，像在测试电流强度。
就在这时，地面震动加剧。
头顶水泥块接连掉落，砸在电视外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尘土弥漫中，那台老电视竟又一次亮起，雪花画面里浮现出一行新字：
“别相信你记得的事。”
林默盯着那句话，右手缓缓抬到眼前。
他看着自己的掌纹，看着那枚嵌入皮肤的翡翠吊坠，看着指尖还未干涸的血。
然后，他用沾血的拇指，在笔记本封面上写下三个字：
“查D-07”。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