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躬身领命,直到红莲公主怒气冲冲的背影消失在殿门拐角,他才缓缓直起身。
夜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让他紧绷的脊背松弛下来。
追?
他怎么可能去追。
姜澈那脾气,决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更何况,让他去把人“抓”回来给公主出气,他做不到。
张良在宫墙外的回廊下踱了几步,权当是履行了公主的命令。
他抬头望向那轮悬在天际的明月,月色清冷,洒在琉璃瓦上,泛着一层霜白的光。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转身重新向大殿走去。
殿内的宴会已近尾声,宾客三三两两地告辞,乐师们也收起了乐器。
张良环视一圈,果然没有再看到那抹耀眼的红色身影。
红莲公主,已经走了。
他心下了然,这位公主殿下,终究是按捺不住性子,自己追上去了。
……
红莲确实是自己走了。
她回到殿内,越想越气,那股被无视的屈辱感在胸口翻腾,让她一刻也待不下去。
她趁着众人不注意,提着裙摆从侧门溜了出去。
一名守在宫门附近的侍卫被她拦下。
“本公主问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着白衣,很高,长得很好看的男人从这里出去?”
侍卫被她突然的出现吓了一跳,连忙行礼。
“回公主殿下,是有一位公子,往、往西边去了。”
“西边?”
红莲蹙起秀眉。
宫殿的西侧,是前朝遗留下来的旧宫区,大多已经荒废,平日里人迹罕至。
“他去那里做什么?”
侍卫低下头。
“小的不知,那位公子只是一个人朝着那个方向走。”
红莲不再多问,心中那股不服输的劲头彻底被点燃。
她倒要看看,这个姜澈到底在故弄什么玄虚。
她挥退了侍卫,提起裙摆,也朝着西边的方向快步走去。
月光下的宫道幽深,越往西走,周遭的景致越发荒凉。
姜澈行走在空无一人的宫道上。
脚下的青石板路面开始变得残破不平,两侧的宫墙上爬满了枯藤,剥落的朱漆在月色下呈现出一种暗沉的赭石色。
空气中飘散着尘土与腐木混合的气息。
他停下脚步,前方是一片更为广阔的废墟。
倒塌的宫殿只剩下断壁残垣,破碎的梁木横七竖八地躺在杂草丛中。
这里是冷宫。
更准确地说,是春秋时期郑庄公所建宫殿的遗址。
曾经的霸主雄心,连同那些金戈铁马的岁月,都一同被埋葬在了这片废墟之下。
姜澈的脚步只是短暂地停顿了一下,便继续向前走去。
他的内心有一道声音在低语。
应该可以看到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算算时间,那个家伙,现在应该还尚未出去学艺。
穿过一片破败的长廊,前方豁然开朗。
一汪巨大的人工湖出现在眼前,湖水在月光下泛着粼粼的波光,静谧得没有一丝涟漪。
湖的中央,有一座孤零零的小岛。
岛上,一棵桃树长得异常繁茂,即便是在盛夏,满树的绿叶也透着一股旺盛的生命力。
树下,一个身影正在练剑。
那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额头上缠着一条红色的布带,手中握着一把朴实无华的木剑。
他的动作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劈、砍、刺、撩。
每一剑都用尽全力,汗水浸湿了他的衣衫,顺着他年轻而坚毅的脸颊滑落。
他整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专注到了极致。
那把木剑在他的手中,仿佛不是死物,而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是他生命的延伸。
姜澈的脚步停在湖边。
卫庄。
他低声念出了这个名字。
通往小岛的木制栈道早已腐朽断裂,只剩下几根残存的木桩立在水中。
姜澈脚尖在地面轻轻一点,身形便化作一道白色的虚影,几个起落间,已经无声无息地落在了小岛的土地上。
他落地的声音很轻,但依旧惊动了那个全神贯注的少年。
卫庄的动作瞬间停止。
他猛地转过身,那双锐利的眼睛锁定了不速之客。
没有任何询问。
没有任何犹豫。
少年身体向后翻腾,在空中调整好姿态,手中的木剑带着凌厉的风声,朝着姜澈的头顶直直劈下。
这一剑,又快又狠,完全不留余地。
然而,剑锋在距离姜澈眉心三寸的地方,停住了。
姜澈只是伸出了两根手指,食指与中指。
就那么轻描淡写地夹住了高速斩落的木剑剑身。
卫庄的身体在半空中凝固了。
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从剑身传来,让他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他脸上的表情充满了错愕。
他想把剑抽回来,可那两根手指仿佛铁钳,任凭他如何用力,木剑都纹丝不动。
少年眼中闪过一抹决然。
他松开了握剑的手,身体在空中强行一扭,左掌带着一股微弱但纯粹的内力,拍向姜澈的胸口。
姜澈也伸出了左手。
两掌相接。
没有发出巨大的声响。
卫庄只感觉自己的掌力像是泥牛入海,瞬间就被一股更为磅礴的力量震散。
同时,姜澈的右手顺势夺过了那柄木剑。
一股柔和却无法抵御的劲力从姜澈的掌心传来。
卫庄的身体被这股力量震得向后倒飞出去。
他在空中翻了个身,双脚在桃树粗壮的树干上用力一蹬,稳住了身形。
落地的瞬间,他没有丝毫停顿,右手闪电般伸向树干的一个孔洞。
“铮——”
一声清越的剑鸣。
一柄真正的铁剑被他从树干中拔出。
剑身在月光下反射出森然的寒芒。
“再来!”
少年低喝一声,脚下发力,整个人跃至半空,双手持剑,再次以力劈华山之势,朝着姜澈当头斩落。
这一次,他用上了真正的兵器。
姜澈抬起了头。
他手中握着那柄从卫庄手里夺来的木剑。
面对带着杀意的铁剑,他只是随意地将木剑向上轻轻一架。
“当!”
木剑与铁剑碰撞。
发出的却是金铁交鸣的脆响。
卫庄只觉得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从剑身传来,虎口剧痛,手中的铁剑再也拿捏不住,脱手飞了出去。
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最后“噗”的一声,深深插入了远处的泥土里。
他的人,也再一次被那股力量甩飞。
这一次,他没能稳住身形,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还没等他爬起来,一道影子已经笼罩了他。
一截木制的剑尖,抵在了他的喉咙上。
输了。
彻彻底底地输了。
卫庄的脑中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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