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工业部的批文，比预想中来得更快。
一份盖着鲜红印章的正式文件，没有经过任何波折，直接送到了红星无线电厂。
对于这个项目，上面没有丝毫犹豫。
能为国家创汇。
能盘活日渐凋零的困难企业。
最关键的是，国家不用投入一分钱。
一路绿灯。
几天后，红星无线电厂最偏僻的一个废弃库房，被彻底清理了出来。
一块崭新的木制牌匾被挂在了门口，上面是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时代之音。
油漆味尚未散尽，却透着一股新生的气息。
林伟站在牌匾下，神色平静。
他亲自登门，去请回了那些被工厂以“效益不佳”为由劝退在家的老师傅。
这些人，是红星无线电厂真正的技术基石，却在最需要他们的时候，被当作包袱一样甩掉。
王工，就是其中之一。
林伟找到他时，这位年过半百、在无线电领域浸淫了一辈子的老师傅，正戴着老花镜，在昏暗的房间里帮邻居修理一台收音机，赚取几毛钱的家用。
当林伟说明来意，并承诺给予他远超国营厂正式工的待遇，任命他为车间主任时，王工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浑浊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光。
那是一种被尊重、被需要的技术人员独有的光芒。
“林……林老板，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派上用场？”
“王工，我要的，就是您这身别人看不上的真本事。”
林伟的话，掷地有声。
王工回来了，随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另外几位技术精湛的老师傅。
同时，林伟面向社会，招募了一批人。
他不要油滑的，不要懒散的，只要那些手脚麻利、眼神里透着一股踏实肯干劲头的人。
车间里，很快就充满了忙碌的身影。
林伟动用了自己的资金，绕开了厂里采购科那些复杂的流程和可能存在的回扣，直接从南方采购了最高规格的无氧铜线。
铜线在灯光下闪烁着温润的紫红色光泽，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他又通过特殊渠道，搞到了一批军工级别的高强度磁铁。
从源头上，他就杜绝了任何偷工减料的可能。
品质，就是生命线。
第一对高保真喇叭单元的诞生，成了一个具有仪式感的时刻。
在林伟的亲自指导下，王工带着几个老师傅，亲手进行音圈的绕制。
一圈，两圈……铜线在骨架上有序而紧密地排列，容不得半分差错。
当最后一个焊点完成，纸盆与盆架完美结合，一个完整的喇叭单元呈现在众人面前时，整个车间都安静了下来。
它静静地躺在工作台上，黑色的纸盆，银色的盆架，紫红色的铜线若隐若现，每一个细节都透露出一种工业与艺术结合的美感。
“接上试试。”
林伟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王工小心翼翼地接上音频线，播放了一段林伟特意带来的古典音乐录音带。
悠扬的小提琴声，从那只小小的喇叭里流淌出来。
清晰。
纯粹。
通透。
声音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颤音，都分毫毕现地在空气中震动。
在场的所有工人，都听惯了厂里生产的那种收音机喇叭发出的浑浊声音。
他们从未想过，声音可以如此干净，如此真实，仿佛演奏者就在你的面前。
一个年轻的工人，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脸上的表情是全然的震惊。
王工的眼眶，湿润了。
他看着自己亲手制作出的作品，又转头看看自己这双粗糙的手。
“这……这真的是我们做出来的？”一个老师傅喃喃自语，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没错，就是你们。”
林伟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而且，我们做的每一个，都将漂洋过海，卖给外国人，为咱们国家换回宝贵的美金！”
为国家赚外汇！
这六个字，仿佛一道电流，瞬间击中了在场所有工人的心脏。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荣誉感。
它比任何奖金、任何口头表扬，都更能激发一个时代的人最朴素的自豪。
整个车间的气氛，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所有人的脸上都泛着红光，眼神里充满了火焰。
沉寂已久的工厂角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工作热情和高昂士气。
为了确保核心技术不外泄，也为了隔绝一切不必要的麻烦。
林伟把王虎叫到了一边。
“疯狗，从今天起，你和你那帮兄弟，就是这里的门神。”
“成立一支保安队，二十四小时轮班，没有我的允许，一只苍蝇都不能飞进来。”
“明白！”
王虎的腰杆挺得笔直，眼神里是绝对的服从。
他和他的兄弟们，第一次有了一份如此正当且重要的“工作”。
他们换上了统一的蓝色工作服，在车间外围拉起了警戒线，神情严肃地盘查着每一个试图靠近的人。
林伟在国营大厂里搞起了“厂中厂”，拉起了自己的队伍，还跟外国人做生意。
这个消息，根本捂不住。
它以一种惊人的速度，从红星无线电厂传出，最终飘回了南锣鼓巷的红星四合院。
院子里，再次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听说了没？后院那个林伟，现在不得了了，自个儿当上大老板了！”
“可不是嘛！听说专门跟洋人做买卖，赚的都是美金！绿油油的那种！”
“乖乖，那不是发大财了？”
风言风语，夹杂着嫉妒、羡慕与猜测，在四合院的各个角落里发酵。
这些话，一字不差地钻进了轧钢厂食堂的后厨。
傻柱正蹲在一个巨大的水槽边，费力地搓洗着一筐沾满泥土的土豆。
冰冷的自来水，刺得他手骨生疼。
周围工友们的议论声，像一根根钢针，扎在他的耳膜上。
又是林伟。
他想起自己被赶出后厨领导岗位，只能在这里干最脏最累的活。
他想起秦淮茹对自己的态度越来越冷淡。
他想起自己从前在院里说一不二的风光。
再对比工友口中那个赚着美金、当上大老板的林伟，一股黑色的火焰，从他心底最深处猛地窜起，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端着饭盒，故意放慢脚步，从他身边晃过。
是许大茂。
“哟，傻柱，这不傻柱同志嘛，还在为人民服务，洗菜呢？”
许大茂那阴阳怪气的腔调，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蹲在地上的傻柱，撇了撇嘴。
“人家林伟，现在可是为国创汇的大老板了。你呢？你这辈子，怕是连人家的车尾灯都看不着嘍！”
这句话，精准地踩在了傻柱所有的痛点上。
它成了最后那根稻草，彻底压垮了他紧绷的神经。
“林伟！”
傻柱猛地站起身，双眼布满了骇人的血丝。
他将手里那颗洗了一半的土豆，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砸在水泥地上。
“砰！”
土豆被摔得粉碎，汁水四溅。
食堂后厨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他。
是林伟抢走了他的一切。
一股恶毒的念头，在他脑中疯狂滋生。
他要报复。
他必须给林伟那个什么狗屁“小作坊”，找点天大的麻烦。
他要亲手把林伟从云端拽下来，狠狠地踩在脚下，让他也尝尝这摔进泥潭里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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