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死寂无声，只有引擎单调的轰鸣和轮胎压过路面的噪音。
父亲那句戛然而止的警告，像一枚冰冷的针，扎进我的耳膜，刺入我的大脑。
“......小心......苏......”
小心谁？苏婉清？
我僵硬地转过头，视线落在驾驶座上的苏婉清身上。
她专注地开着车，侧脸在窗外流动的光影中显得平静甚至有些疲惫，
仿佛刚才仓库那场生死追逐和父亲最后的牺牲都与她无关。
可她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
是因为紧张？愤怒？还是......别的什么？
父亲的声音还在我脑海里回荡——“信任你的直觉”。
我的直觉是什么？
是她在图书馆主动找到我，交出U盘，告诉我真相？
是她陪我潜入实验室，差点死在乱枪之下？
是她刚刚不顾危险开车冲进来接应我？
还是......她出现得总是那么“恰到好处”？
她对“龙芯”的了解远超常人？
她国安的身份让她能轻易接触到最高机密？
她身边那个形影不离、对我充满敌意的秦朗？
无数怀疑和过往的信任在我脑中疯狂厮杀，几乎要撕裂我的神经。
我死死攥着那枚还带着父亲体温的U盘，指甲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让自己保持冷静。
不能慌，现在任何错误的判断，都可能万劫不复。
“我们现在去哪？”
我强迫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可能正常，甚至带上了一丝劫后余生的虚弱和依赖。
苏婉清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凝重：
“不能回安全屋了，M这次动用了职业雇佣兵，我们的行踪可能已经暴露。
必须先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分析夏叔叔留下的信息。”
夏叔叔......她叫我父亲夏叔叔。
语气自然，听不出任何异样。
“绝对安全的地方？”
我追问:“哪里？”
“一个‘烛龙’和M都绝对想不到的地方。”
她打了个方向，车子驶向通往市郊的高速:“去柳家老宅。”
柳家老宅？柳思思爷爷留下的那栋几乎被遗忘的乡下旧宅？
“为什么是那里？”
我心头一紧，父亲刚刚警告我要小心身边的人，
她就突然要带我去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的解释无懈可击，“柳家老宅早已无人居住，与柳氏明面上的业务毫无瓜葛，
网络和通讯基本隔绝，符合物理隔绝的要求，而且......”
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
“根据我之前调查的一些碎片信息，柳国雄在你父亲‘去世’后不久，曾频繁秘密前往老宅。
那里可能本身就藏着一些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甚至暗示了老宅可能与父亲有关。
但我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这是引导，还是圈套？
父亲说芯片交给了“最意想不到的人”
......会是谁？柳思思？柳国雄？
还是......眼前这个看似全力帮我的苏婉清？
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假装疲惫不堪，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必须试探她。
“婉清......”
我声音沙哑地开口，“我爸最后......好像想提醒我小心什么......但信号太差了，
没听清......你听力好，你听清了吗？”
车厢内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我从睫毛缝隙里观察着她。
她的肩膀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下，握着方向盘的手更用力了。
“......爆炸声太大了，我也没听太清。”
她沉默了几秒后才回答，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好像是什么‘书’？还是‘树’？
夏叔叔是不是在老家给你留了什么东西，藏在书里或者树下？”
她的反应太快，太自然，反而显得有些不自然。
她在回避，甚至可能在故意误导。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可能吧......”我含糊地应道，不再追问，以免打草惊蛇。
车子在沉默中行驶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拐下高速，驶入一条颠簸的乡间小路。
远处，一栋黑黢黢的旧式宅院轮廓在月光下显现出来，像一座巨大的坟墓。
柳家老宅到了。
苏婉清将车停在远离宅院的树林阴影里，熄了火。
“车不能太近，我们走过去。”
她低声说，动作利落地检查了一下手枪，递给我一把强光手电:
“跟紧我，注意脚下。”
她率先下车，身影融入夜色，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我跟在她身后，手指悄悄握紧了口袋里父亲留下的U盘和一把从车上摸下来的多功能工具刀。
老宅年久失修，院子里荒草丛生，木制廊道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尘埃味。
苏婉清用一套复杂的工具熟练地撬开老旧的铜锁，推开了沉重的木门。
“吱呀——”
门轴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宅内一片漆黑，手电光柱扫过，照亮满是灰尘的家具和墙上模糊的祖先画像，阴森而压抑。
“分头找。”
苏婉清压低声音:“你检查一楼书房和卧室，我上二楼看看。
有任何发现，不要轻举妄动，立刻叫我。”
她说完，不等我回应，就快步走向吱呀作响的木楼梯，身影很快消失在二楼的黑暗中。
把我一个人留在下面？这不符合她一贯谨慎的风格。
我心中警铃大作。
她是不是想支开我，去某个特定的地方？
我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屏息凝神，仔细倾听楼上的动静。
轻微的脚步声.....@翻动东西的声音......然后，
是极其轻微的、类似金属摩擦的咔哒声...
她在开什么？暗格？保险箱？
父亲说芯片交给了最意想不到的人......柳国雄曾频繁秘密来此......苏婉清对这里异常熟悉......
一个可怕的念头闪电般划过我的脑海！
难道......苏婉清就是那个“保管者”的联络人？
甚至......她就是父亲选择的芯片藏匿人！
她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获取我的信任，最终目的就是为了引导我来到这里，
交出父亲留下的最后信息，甚至......拿到真正的芯片！
我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的演技未免也太可怕了！
我必须确认！
我悄无声息地摸到楼梯口，小心翼翼地向上看去。
二楼的走廊尽头，一扇虚掩的房门里透出微弱的光。
苏婉清的身影在门口晃动了一下，似乎正专注地看着手里的什么东西。
我咬咬牙，猫着腰，利用走廊阴影的掩护，一点点摸了过去。
越是靠近，越是能听到她压抑的、急促的呼吸声。
她在紧张？还是在兴奋？
我屏住呼吸，从门缝向里望去——
房间像是个旧书房。苏婉清背对着门口，
正站在一个被撬开的墙壁暗格前，手里拿着的......@赫然是一个闪烁着幽蓝色微光的、造型奇特的芯片存储盒！
真正的“龙芯”！
她真的找到了！或者说，她早就知道在这里！
她看着那芯片，肩膀微微颤抖，然后，她做了一个让我浑身冰凉的举动——
她快速取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空白存储盒，将真正的“龙芯”芯片取出，
放入空白盒塞进自己贴身口袋，然后将另外一个假的、看起来完全一样的芯片重新放回了暗格中！
调包！她果然在调包！
做完这一切，她似乎松了口气，迅速合上暗格，恢复原状。
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开的瞬间，我对上了她的眼睛。
四目相对，空气瞬间凝固！
她脸上闪过一丝根本无法掩饰的惊慌和错愕，手下意识按住了放着真芯片的口袋。
“星河？你......你怎么上来了？”
她强作镇定，声音却带着一丝无法控制的颤抖。
我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还沾着灰尘的手指，
看着那个刚刚被她亲手合上的暗格，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粉碎。
父亲没有说错。
我最该小心的人，一直就在我身边。
“那是什么，婉清？”我的声音平静得自己都害怕，手指在口袋里握紧了工具刀，
“你从暗格里拿走了什么？”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