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俱备,东风只差钢材。
没有钢材,图纸上那些划时代的农具,就永远只是一堆废纸。
在这个时代,搞到足量的优质钢材,难度甚至超过了搞粮食。
“钢材……”
铁老怪浑浊的眼球里重新燃起了光。他那张布满沟壑的老脸转向东北,枯瘦的手指笃定地指向远方。
“往那边走,五十里地。”
“有片林子,叫‘黑瞎子林’。”
老人家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确定。
“那是几个国营农场、林场知青点的交界,没人管。乱得很。”
“城里淘汰下来的废机器、烂钢材,都偷偷往那儿流,有人收,也有人卖。你们去碰碰运气,兴许能有收获。”
一个明确的地点。
一个充满不确定性,却又蕴含着巨大希望的地点。
足够了。
林凡不再有片刻耽搁。
他叫上了李大山,又挑了几个队里最壮实、最靠得住的后生。那台立下过汗马功劳的东方红拖拉机再次被发动,柴油发动机发出雄浑的咆哮,载着红星大队的希望,一头扎进了苍茫的荒野。
车轮滚滚,尘土飞扬。
五十里的路途在拖拉机的铁蹄下不断缩短。
还没等看见那片传说中的“黑瞎子林”,一阵阵混杂的声音就顺着风,钻进了众人的耳朵里。
是叫骂声。
是殴斗的闷响。
还有器物碰撞的杂音。
林凡眉头一挑,示意李大山把拖拉机开进路边一片茂密的灌木丛里,熄了火。
他独自一人,压低身形,借着树木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
林间的气息混杂着泥土的腥味与松针的清香。
越往前走,那股嘈杂就越是清晰。
拨开最后一丛挡住视线的枝叶,眼前的景象,让林凡嘴角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
意外。
却又带着一种荒诞的熟悉感。
林中一片被强行清理出来的空地上,两拨人马打得尘土飞扬,难解难分。
他们争夺的中心,是一堆堆叠在一起的废旧金属。有锈迹斑斑的钢板,有扭曲的齿轮,还有几截粗壮的铁轨。在林凡眼中,这哪里是废铁,这分明是农具厂的血液和骨骼。
其中一拨人,领头的那个格外扎眼。
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挂着血丝,但一双拳头却挥舞得虎虎生风。他一边打,嘴里还用最纯正的京腔骂骂咧咧,中气十足。
是傻柱。
何雨柱。
而在他的对立面,另一拨人的头目则显得滑稽许多。
那人手里攥着一根不知道从哪捡来的木棍,却不敢真的冲上去,只在自己人身后上蹿下跳,扯着嗓子指挥。
“上啊!给我打!打倒一个我赏他两个窝头!”
是许大茂。
林凡的目光扫过这两个老冤家。
一个凭着一身蛮力,带着几个同样膀大腰圆的“战友”,如同猛虎。
一个靠着人多势众,聚拢了一群乌合之众,虚张声势。
这两个从同一个四合院里出来的死对头,竟然在这千里之外的北大荒黑市上,为了一堆废铁,又一次上演了全武行。
这世界,有时候就是这么小。
然而,真正让林凡眼神变得玩味的,还不是这出闹剧本身。
他的视线越过激战的人群,落在了战场的另一侧。
那里,还有一伙人。
他们既不参与,也不离开,就那么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站着,仿佛在戏园子里看一出不要钱的猴戏。
为首的那个人,林凡也认识。
那张脸上,挂着一丝精于算计的、几乎掩饰不住的窃喜。
阎解成!
林凡的脑中瞬间勾勒出了一幅清晰的图景。
这一刻,他彻底明白了。
眼前这混乱的场面,哪里是什么简单的两方械斗。
这分明是一出活脱脱的、乡土版的“三国演义”!
傻柱和他手下那帮人,就是凭勇斗狠的蜀汉。
许大茂那边人多嘴杂,全靠咋呼,活脱脱一个外强中干的曹魏。
而那个站在一旁,眼神闪烁,只等着双方斗得精疲力竭、两败俱伤的阎解成,不正是那坐山观虎斗,准备最后下场收拾残局、坐收渔利的江东孙权吗?
好家伙。
林凡心里冷笑一声。
这帮从四合院里走出来的人,真是把那点小算计和争斗的基因,刻进了骨子里,带到了天涯海角。
换个地方,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只是,他们或许从未想过。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但在这片林子里,除了他们这些自以为是的“黄雀”,还可能有一个开着坦克的猎人。
林凡没有急着出去。
他高大的身影靠在一棵粗壮的白桦树后,将自己完美地隐藏在阴影里。
他的眼神平静,冷静地分析着场上的每一处细节。
傻柱的拳头很硬,但体力消耗得也最快。
许大茂的人多,但士气已经开始动摇。
阎解成在等,在等一个能以最小代价获取最大利益的完美时机。
林凡也在等。
他知道,现在还远不是他登场的最佳时刻。
要出手,就要在所有人最意想不到,也最无力反抗的时候。
一锤定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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