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里死寂一片。
方才还充斥着叫骂、闷哼与兵器碰撞的空气，此刻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沼泽。
汗臭、血腥与尘土混合的味道，钻进每个人的鼻腔，提醒着他们刚才那场械斗的激烈。
所有人的动作都定格了。
他们的目光，仿佛被一道无形的磁力牵引，死死地汇聚在同一个焦点——那个站在东方红拖拉机驾驶座旁，居高临下俯视着他们的身影。
夕阳的余晖穿过稀疏的林叶，为他勾勒出一道刺眼的金边，让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与这片泥泞战场格格不入的压迫感。
“咕咚。”
不知是谁，艰难地咽下了一口唾沫。
傻柱用沾着泥土的手背，使劲揉了揉自己肿胀的眼皮，试图看清那个逆光的身影。
当轮廓渐渐清晰，他那张写满疲惫和凶悍的脸上，瞬间被一种混杂着惊愕与狂喜的复杂情绪所占据。
“林凡？”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一丝不敢置信。
“你怎么在这儿！”
另一侧，许大茂脸上的得意与算计，在看清来人的一瞬间，彻底崩塌、粉碎。
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为铁青，最后沉淀成一种比锅底还要深沉的黑。
这个煞星！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许大茂的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心中的惊怒几乎要冲破胸膛。
而在两拨人马之间，始终保持着距离的阎解成，则本能地握紧了手中的铁棍。他的身体微微弓起，像一只随时准备扑击或逃窜的野猫。
他认识林凡。
但他此刻的大脑里，那根名为“算计”的弦绷得笔直。他没有傻柱的惊喜，更没有许大茂的惊怒，只有最纯粹的警惕。
又一个分食者。
一个看起来实力更加莫测的竞争对手。
林凡的视线平静地扫过底下三张截然不同的面孔，将他们所有的微表情尽收眼底。
他没有兴趣去评判谁对谁错，更没功夫去跟这群为了几十块钱打得头破血流的人讲什么团结友爱的大道理。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伸手探入自己那身干净的工装口袋里，动作不急不缓。
所有人的心，都随着他这个动作提了起来。
他要干什么？
下一秒，在数十道目光的注视下，林凡掏出了一样东西。
不是武器，不是证件。
而是一沓厚厚的、崭新的、红得晃眼的“大团结”。
他将那沓钱握在手里，用拇指随意地捻了捻，然后对着另一只手掌，不轻不重地拍了拍。
“啪！”
“啪！”
清脆而富有弹性的声响，在这片死寂的林子里回荡，比刚才最响亮的叫骂声，都更具冲击力。
那声音仿佛带着一种魔力，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坎上。
“这堆废铁，我全要了！”
林凡的声音不高，甚至可以说得上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烧红的钢珠，精准地落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霸道。
不容置疑。
他环视着下面已经彻底陷入呆滞的三伙人，嘴角的弧度没有丝毫变化。
“你们打了半天，也辛苦了。”
他顿了顿，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这样，今天你们所有人的医药费、误工费，我都包了。”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傻柱、许大茂和阎解成三人的身上。
“这钱，你们三个，分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手腕一抖。
那沓厚得惊人的“大团结”，在空中划过一道红色的轨迹，像一群被惊飞的蝴蝶，洋洋洒洒地飘落下来，最终散落在三个头目的脚下。
崭新的十元大钞，散落在沾着血污和泥土的地面上。
那种强烈的视觉反差，让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两百块！
至少有两百块！
在这个一分钱都要掰成两半花的年代，在这个工人月薪普遍只有二三十块的背景下，在这个他们为了价值几十块的废铁就能打破头的现实里……
这从天而降，被随意扔在地上的两百块钱，带来的心理震撼，是核爆级别的。
所有人都傻了。
彻彻底底地傻了。
他们的大脑，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冲击得彻底宕机，一片空白。
打生打死，争得头破血流，算计，叫骂，流血……他们用尽了自己所能想到的一切手段，付出了实实在在的代价。
结果，人家一出场，甚至懒得跟他们多说一句话。
直接用钱，把他们所有人，连同他们那点可怜的尊严和凶狠，一起“摆平”了。
这不是在解决问题。
这是一种降维打击！
傻柱的拳头再硬，能硬得过这一沓能买几百斤白面，能让一家人过个肥年的“大团结”吗？
许大茂的嘴皮子再溜，他能说出比这沓钱更有分量的话吗？
阎解成的算盘再精，他能算出比眼前这笔横财更划算的买卖吗？
在林凡这种简单粗暴、壕无人性的操作面前，他们那点引以为傲的手段，瞬间变得幼稚、可笑，甚至有些滑稽。
“林凡……你……”
傻柱嘴唇翕动，喉结上下滚动，他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是愤怒？是屈辱？还是……一种无力回天的挫败感？
他自己也分不清了。
最终，打破这诡异僵局的，还是最现实的阎解成。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地上的钱，眼神里闪烁着剧烈挣扎的光芒。
尊严？面子？
在两百块钱面前，这些东西的份量，被他迅速地在心里的算盘上称量了一遍。
结论很快就出来了。
他弯下了腰。
这个动作，仿佛一个信号。
他伸出手，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捡起了离他最近的那一张“大团结”。
林凡不再看他们一眼。
仿佛脚下这几个刚才还斗得你死我活的四合院名人，连同那笔巨款，都只是路边的石子，不值得他再投入半分精力。
他转身，对着身后那群同样被震得七荤八素的红星大队社员，干脆利落地一挥手。
“干活！”
“装车！”
这两个命令，如同冰水浇头，让李大山等人瞬间从震惊中清醒过来。
他们看着林凡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这就是他们的主心骨！
“哎！好嘞！”
红星大队的社员们爆发出一声响亮的应和，七手八脚地冲向那堆钢材，动作麻利地开始往拖拉机的车斗里搬运。
“哐当！”
“哗啦！”
沉重的钢材被一件件扔上车斗，发出的巨大声响，一下下地砸在傻柱、许大茂和阎解成三伙人的心上。
他们就这么站着。
用一种复杂、呆滞、甚至带着几分屈辱的目光，眼睁睁地看着那堆他们不惜流血也要抢到手的“胜利果实”，被别人轻而易举地夺走。
没有人敢上前阻拦。
也没有人能说出半个不字。
很快，那堆来之不易的钢材，被全部装上了车。
林凡重新坐回驾驶座，熟练地拧动钥匙，踩下离合。
“轰——隆隆隆——”
钢铁巨兽发出一声雄浑的咆哮，那声音充满了胜利者的姿态。
拖拉机载着满满一车斗的钢材，载着红星大队的希望，在傻柱等人麻木的注视中，调转车头，扬长而去。
只留下那三伙人，站在一地鸡毛的战场上。
扬起的尘土，混合着夕阳的最后一抹光辉，将他们的身影笼罩，显得凌乱而不堪。
林凡用最直接、最爽快，也最羞辱人的方式，解决了所有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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