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古玩城的天空还是灰蒙蒙的,刺骨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大多数店铺还卷着闸门,只有零星几个早起的摊主在打着哈欠布置摊位。
林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打了好几块补丁的工装,蹲在市场的角落里,双手冻得通红开裂。
他正用一块破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一片被人踩得满是泥印的青花瓷残片。这瓷片边缘锋利,稍不留神就会划破手指,但在林渊眼中,那上面残留的淡雅青花纹样,却比任何完整的瓷器都要珍贵。
这是他作为古玩城清洁工,给自己定下的唯一原则:哪怕只是一块碎片,文物也不该被泥土和鞋印玷污。
“嘿,看那傻子,又在那儿擦垃圾呢!”一个卖仿古铜钱的摊主嗑着瓜子,满脸鄙夷地对旁边的人说道,“个扫地的,天天抱着几块破烂当宝贝,真是穷酸还爱装清高!”
另一个摊主也跟着哄笑:“可不是嘛,他要是真懂,还能在这儿扫地?我看他就是脑子有问题!”
讥讽声此起彼伏,像针一样扎进林渊的耳朵里。
他没有抬头,只是将瓷片擦得更仔细了些,眼底深处却闪过一丝不甘的倔强。
他们不懂,这块康熙民窑的残片,上面的山水纹路流畅写意,是那个时代工匠心血的凝聚。
可惜,在这个只认钱的古玩城里,他的坚持一文不值。
临近中午,市场渐渐热闹起来。
突然,一阵嚣张的喧哗声打破了市场的平静。
市场管理所所长赵大海的儿子,赵虎,正领着一群流里流气的狐朋狗友,大摇大摆地闯了进来。
他们所过之处,摊主们纷纷低头,敢怒不敢言。
赵虎的目标很明确,他径直走到一家名为“陈氏玉阁”的老字号摊位前。
摊主老陈是个年过六旬的老人,一辈子靠着这小小的玉器摊为生。
“老东西,听说你这有好货?”赵虎斜着眼,随手拿起一尊雕工精美的玉观音,在手里颠了颠,语气轻佻。
老陈心头一紧,脸上挤出讨好的笑容:“虎少,您可得当心,这是清中期的和田玉雕件,小老儿的镇摊之宝啊……”
话音未落,赵虎手一“滑”,那尊玉观音“啪”的一声摔在水泥地上,瞬间四分五裂,化作一地惨白的碎片。
老陈的笑容僵在脸上,随即眼眶通红,嘴唇哆嗦着,几乎要哭出来。
赵虎却和他的朋友们爆发出刺耳的大笑:“哈哈哈哈!不就是几块破石头吗?看把你心疼的!喏,赔你五百,够意思了吧?”他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五百块钱,像丢垃圾一样扔在老陈脚下。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却没一个敢出声。
谁都知道赵虎是这一带的土皇帝,得罪他就是自找麻烦。
就在这时,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这尊玉观音,雕工是典型的清代‘扬州工’,玉质细腻油润,市场价至少两万。你赔五百,这是明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穿着清洁工服的林渊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面色平静,眼神却异常锐利。
赵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上下打量着林渊,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扫垃圾的!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跑来教我做事?”
话音刚落,他猛地一脚踹在林渊的肚子上!
林渊闷哼一声,整个人像虾米一样弓着身子倒在地上。
赵虎还不解气,和他的那群同伙围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让你多管闲事!”
“一个臭扫地的,还懂上古玩了?”
“打!给我往死里打!”
拳脚雨点般落下,林渊只能蜷缩着身体,用手臂护住头部。
骨头与血肉碰撞的闷响,混杂着赵虎等人的咒骂和狂笑,在冰冷的古玩城里回荡。
周围的看客们眼神躲闪,有的默默转身走开,有的则像看戏一样冷漠旁观。
直到赵虎打累了,才啐了一口唾沫,带着人扬长而去。
地上只留下浑身淤青、嘴角淌血的林渊,和一地玉观音的碎片。
老陈颤抖着上前想扶他,却被林渊轻轻推开。
他挣扎着自己爬起来,一瘸一拐地捡起扫帚,沉默地将那些碎片扫进簸箕里,动作一如既往地轻柔,仿佛那不是垃圾,而是一颗破碎的心。
当晚,夜色如墨。
林渊蜷缩在城市立交桥下的一个角落,这里是他临时的“家”。
白天的殴打让他浑身骨头都像散了架一样疼,他摸了摸口袋,只剩下三枚冰冷的一元硬币。
饥饿和寒冷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失去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食物的香气将他从昏沉中唤醒。
不远处的夜市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林渊挣扎着站起来,鬼使神差地朝那边走去。
在一个地摊前,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
摊主老周正拿着一个强光手电,对着一块灰扑扑的玉佩猛照,口中吹得天花乱坠:“各位老板请看!宝光冲天,灵气逼人!这可是我从乡下祖坟里淘出来的宝贝,错过今天,再等一百年!”
林渊隔着人群看了一眼,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那块所谓的“宝玉”,光泽晦暗,质地粗劣,分明就是一块最普通不过的岫玉,强光手电照出的所谓“宝光”,不过是利用折射原理骗外行的把戏。
他摇了摇头,转身准备离开。
可就在转身的一刹那,白天被赵虎踩在脚下羞辱的画面猛地冲入脑海。
那句“你算个什么东西”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与不甘从心底喷涌而出!
凭什么?
凭什么那群人渣可以肆意践踏别人的尊严和心血?
凭什么自己空有一身知识,却只能被人踩在脚下,连温饱都成问题?
若我能一眼看穿真假,若我能点石成金,何至于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就在他内心怒吼的瞬间,一道刺目的赤红色流星划破夜空,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直坠城市边缘!
刹那间,林渊的双目感到一阵难以忍受的灼痛,仿佛有两股滚烫的岩浆被强行注入了眼球!
他惨叫一声,捂住眼睛跪倒在地。
眼前的一切开始疯狂扭曲、旋转,无数光怪陆离的色彩和符号在他视网膜上炸开。
剧痛来得快,去得也快。
几秒钟后,灼痛感缓缓消退,林渊颤抖着放下手,重新睁开双眼。
世界,不一样了。
他下意识地再次望向老周的摊位。
这一次,那块灰扑扑的岫玉在他眼中呈现出完全不同的景象。
玉石表面不再晦暗,而是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灰色雾气,旁边还有一行虚影小字:“材质:岫岩玉;年代:现代;工艺:机器雕刻;价值:不超过三十元。”
林渊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急忙扫向摊位上的其他东西。
一个锈迹斑斑的铜香炉:“材质:黄铜;年代:现代;工艺:化学做旧;价值:五十元。”
一本泛黄的线装书:“材质:草纸;年代:现代;工艺:茶水浸泡;价值:十元。”
全是假货!
他强压下内心的狂震,目光在杂乱的摊位上飞速搜索。
突然,他的视线被角落里一块毫不起眼的灰色玉佩吸引了。
那玉佩被随意地扔在一堆假珠子中间,上面沾满了灰尘,看起来比那块岫玉还要垃圾。
然而,在林渊此刻的视野中,这块灰玉的内部,竟浮现出层层叠叠、宛如龙鳞的金色纹路!
一道清晰的虚影文字在它上方显现:
材质:和田籽玉(顶级羊脂白)
年代:西汉中期
工艺:宫廷游丝毛雕
残损度:37%(边缘缺损,沁色污染)
历史片段:曾为汉淮南王刘安近侍贴身佩戴,后随主人下葬……
林渊的心跳瞬间如同擂鼓!
西汉!宫廷御造!和田籽玉!
这几个词像一道道惊雷在他脑中炸响!
他死死盯着那行字,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强迫自己冷静,掏出兜里仅剩的所有家当——五十元钱,走到摊位前,指着那堆杂物,故作随意地说道:“老板,这些小玩意儿怎么卖?”
摊主老周正忙着忽悠别人,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不耐烦地挥挥手:“那堆垃圾,随便挑,五十块钱全拿走!”
林渊心头狂喜,迅速将那块灰玉和几颗假珠子一起抓在手里,把皱巴巴的五十元拍在摊上,转身就走。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一直没正眼看他的老周,却突然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的背影一眼,低声呢喃了一句:“小伙子,有些东西,终究是不该被埋没的啊。”
次日清晨,林渊用河水简单清洗了一下脸上的伤痕,然后抱着那块用破布包裹的玉佩,径直走进了市文物鉴定中心。
“你好,我想鉴定一件东西。”
接待的专家瞥了一眼他破旧的衣着和手里脏兮兮的布包,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小伙子,我们这里鉴定费很贵的,你确定要鉴定?”
“我确定。”林渊的语气平静而坚定。
专家无奈地接过玉佩,起初只是随意地看了看,但很快,他的脸色就变了。
他拿起放大镜,神情越来越严肃,最后甚至戴上了白手套,小心翼翼地将玉佩放进了显微观测仪下。
“快!去准备碳十四年代检测!”专家对着助手大喊,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半小时后,当显微仪下的“游丝毛雕”特征图和碳十四检测报告双双摆在桌上时,整个鉴定室都沸腾了!
“天哪!是真的!是汉代的龙纹佩!”
“这刀工,这玉质……绝对是宫廷出来的东西!”
最终,一份盖着钢印的估值报告被打印出来,上面的数字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市场保守估价:不低于22万元人民币!”
消息不胫而走,原本冷清的鉴定中心大厅迅速被闻讯赶来的媒体记者围得水泄不通。
闪光灯不停闪烁,无数话筒递到了衣衫褴褛的林渊面前。
“林先生!请问您是在哪里淘到这件宝贝的?”
“您能分享一下您的捡漏秘诀吗?”
面对镜头,林渊只是淡然一笑,他摩挲着失而复得的玉佩,说出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动容的话:“我没什么秘诀,我只是觉得,它不该躺在地摊上吃灰。”
掌声雷动。
一个出身底层的年轻人,慧眼识珠,一夜翻身!
这简直是年度最劲爆的新闻!
就在这时,鉴定中心门口传来一阵喧闹。
“都让开!让开!虎少来了!”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赵虎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趾高气扬地走了进来。
他手里还得意地托着一块色泽艳丽的“翡翠扳指”,大声嚷嚷着:“都来看看!我爸花大价钱收的清代帝王绿翡翠扳指,今天让你们开开眼!”
人群自动为他让开一条路,许多记者立刻调转镜头,准备拍摄这第二个“宝物”。
而站在人群中央的林渊,只是淡淡地朝那个方向望了一眼。
瞬间,那块“帝王绿扳指”在他眼中显现出另一番景象。
材质:染色石英岩;年代:现代;伪造工艺:强酸洗底,高压充胶,化学染色……
林渊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在无数摄像机和聚光灯的注视下,他整理了一下破旧的衣领,缓步向着被众人簇拥的赵虎走去。
媒体记者们敏锐地嗅到了戏剧性的味道,纷纷将镜头对准了这位刚刚诞生的“平民鉴宝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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