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铁轨的沉闷声响被愈发密集的雨点敲打在车窗上的声音所取代。
当林渊与阿彪踏上湘西这片土地时,迎接他们的是一场铺天盖地的暴雨。
豆大的雨点砸在油纸伞上,发出沉闷的鼓点,四周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湿漉漉的泥土混合腐烂草木的气味。
地图标记的终点,是一座半塌的宗祠。
它蜷缩在山坳里,像一头被岁月遗弃的衰老巨兽,浑身挂满了湿淋淋的藤蔓。
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泥泞靠近,只见宗祠大门早已不知所踪,只剩下一根歪斜的横梁,上面“岑氏家庙”四个大字,在风雨的侵蚀下,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阿彪推开一扇摇摇欲坠的偏门,一股陈腐的霉味扑面而来。
林渊没有急着进去,他站在门槛外,双眸之中,一抹常人无法察觉的金芒悄然亮起。
真实之眼开启!
眼前的世界瞬间变了模样。
空气中游离着丝丝缕缕的灰色气流,它们像是拥有生命一般,从祠堂的地底深处渗出,缠绕着每一根梁柱。
而在那块被青苔覆盖的门槛石阶上,几个血红色的符文凭空浮现,组合成一行触目惊心的警示文字:“地脉锁魂,外人擅入者,葬身雷火。”
“渊哥,怎么了?”阿彪见他不动,警惕地回头问道。
林渊眼中的金芒隐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没什么,一个唬人的小把戏。吓唬别人可以,吓不住我。”
他一步跨过门槛,那血红的警示符文在他脚下瞬间溃散,化为无形。
祠堂内空空荡荡,正中的供桌早已被蛛网覆盖。
阿彪上前摸索,林渊却径直走向供桌后方,伸手在桌面下一处不起眼的角落轻轻一按。
只听“咔哒”一声,供桌底部弹出一个暗格。
暗格里没有金银财宝,只有一本被油布包裹的泛黄书册。
阿彪小心翼翼地打开,发现是一本族谱的残页。
他借着手电的光亮,念出其中一行字:“第七代孙岑文昭,奉旨守阁,兵变殉职。”
话音刚落,外面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鸣,整座破庙似乎都在这天威之下瑟瑟发抖。
暴雨下了一整夜,直到午夜时分才渐渐停歇。
林渊按照地图上的提示,带着阿彪来到祠堂的后院。
这里是一片荒地,杂草长得比人还高。
他在一棵歪脖子老槐树下停住脚步,用脚拨开厚厚的落叶和烂泥,露出一块刻着八卦图的青石板。
阿彪见状,立刻拿出工兵铲开始挖掘。
很快,石板被撬开,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石阶,黑洞洞地通往未知的地底。
“渊哥,找到了!”阿彪兴奋地喊道。
林渊点点头,率先走了下去。
阿彪紧随其后。
两人刚下行了不过十多级台阶,背后突然传来一声轰然巨响!
“轰隆——!”
整个地面都在剧烈震颤,碎石和泥土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
阿彪骇然回头,只见来时的入口已经被彻底堵死,那座百年宗祠,竟在这一刻完全坍塌了!
“完了!渊哥,我们被困住了!”阿彪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手电光在他慌乱的手中剧烈晃动。
黑暗中,林渊的脸庞却异常平静,他甚至盯着前方那深不见底的黑暗,露出了一抹微笑:“别慌,这不是陷阱,是考验。”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温润的玉鱼,高举于胸前。
真实之眼再次开启,这一次,眼前的景象远比祠堂门口更加震撼。
只见原本平平无奇的石壁上,竟浮现出无数密密麻麻的金色符文,这些符文如同活物一般,沿着特定的轨迹缓缓流动,最终在地宫的墙壁上,构成了一道巨大而复杂的“认主阵法”。
二人沿着阶梯继续下行,大约深入了百米,眼前豁然开朗。
地宫的中央,赫然矗立着一面高达十余米的青铜巨墙。
墙体由无数片巴掌大的青铜片拼接而成,形如鱼鳞,闪烁着幽冷的光泽。
在巨墙的正中央,有一个与林渊手中玉鱼形状完全一致的凹槽。
“看来这就是钥匙孔了。”阿彪松了口气。
林渊手持玉鱼,正欲上前将其插入凹槽,脚步却猛地一顿,眼中厉芒一闪。
一股极度危险的预感从心底升起。
几乎在同一瞬间,青铜墙的缝隙中,开始渗出一缕缕漆黑如墨的雾气,脚下的地面也开始传来极其轻微的震动。
真实之眼中,青铜巨墙的内部结构清晰地呈现在他脑海里。
这面墙根本不是实心,而是中空的夹层!
夹层之内,是一个巨大的汞池,池水上方,用机括悬挂着一口巨大的青铜钟。
一旦玉鱼被错误地插入,就会触动机关,悬钟坠入汞池,瞬间激起剧毒的汞蒸气,同时引发整个地宫的连锁崩塌!
好恶毒的陷阱!
林渊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他想起了祖师留下的关于天机阁信物的一句批注:“信物非钥,诚心为引。”
钥匙,从来都不是这块玉鱼。
林渊缓缓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不再去看那致命的凹槽。
他将那枚冰凉的玉鱼紧紧贴在自己的胸口,低声念出了从族谱残页上记下的那句祭文:“血脉虽绝,志节不堕;执卷通灵,代代相托。”
他的声音在地宫中回荡,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
话音落下的瞬间,胸口的玉鱼骤然滚烫,一股灼热的青光从玉鱼中喷薄而出,竟直接顺着他的经脉涌入体内!
林渊闷哼一声,只觉得四肢百骸仿佛被烈火灼烧,而他眉心的真实之眼,金芒暴涨,几乎要透体而出!
当他再次睁开双眼时,面前的青铜巨墙上光影流转,竟映出了一幅幅画面。
那是历代“天机阁守护者”的虚影,他们或老或少,或文或武,但眼神都同样坚毅。
最终,画面定格在一位身穿残破甲胄、面容清瘦的老人脸上——正是岑文昭。
老人深深地看了林渊一眼,仿佛跨越了数百年的时空,最终,他微微颔首,身影渐渐消散。
“咔……咔嚓……”
青铜巨墙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机括转动声,那无数的鱼鳞状铜片缓缓向两侧退开,裂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成功了!”阿彪大喜过望。
然而,就在入口开启的瞬间,突然,整个地宫头顶开始剧烈晃动,大块大块的岩石混合着泥土如同冰雹般砸落下来!
“渊哥小心!”阿彪怒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林渊推向那道缝隙。
一块磨盘大小的巨石擦着林渊的身体呼啸而过,重重砸在阿彪的肩上。
阿彪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半边身子瞬间被压得血肉模糊。
“阿彪!”林渊目眦欲裂,他顾不得许多,咬着牙将半昏迷的阿彪拖进了通道。
身后,震天动地的轰隆声此起彼伏,整座地宫正在以一种无可挽回的姿态彻底自毁。
穿过不算长的廊道,尽头是一间仅有十余平米的密室。
室内空无一物,只有中央一座一米高的石台,上面静静地摆放着一枚龙形玉印。
玉印通体莹白,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印底隐约可见几个古老的篆字——“龙脉印”。
终于找到了!
林渊拖着重伤的阿彪靠在墙边,自己也因刚刚被阿彪推开时肩头狠狠撞在石壁上,传来阵阵钻心的剧痛。
他强忍着伤痛,一步步走向石台,伸手欲取那枚玉印,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玉印的一刹那,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深处响起:“拿得起,守得住吗?”
是祖师的声音!
林渊心神剧震,动作戛然而止。
密室外的通道中,坍塌的巨响还未停歇,尘烟正从缝隙中疯狂涌入。
而此刻,在他的真实之眼中,那枚看似温润无害的龙脉印周围,骤然浮现出数十道密密麻麻、交织如网的猩红预警线,仿佛一张无形的死亡之网,在无声地宣告着:真正的劫难,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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