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
剧烈的头痛如锥刺股，龙尘在混沌中攥紧床幔，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破碎的记忆如潮水般翻涌——九霄之上，他执掌丹炉，万火臣服，是俯瞰众生的丹帝；泥沼之中，他被踹翻在地，围观者哄笑如雷，是人人唾弃的废材世子。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在识海中激烈碰撞，像两柄利刃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
尘儿！
熟悉的呼唤裹挟着湿润的水汽撞入耳中。龙尘艰难掀开眼皮，模糊的视野里映出一张含泪的面容。女子鬓角沾着未擦净的药渍，眼角的细纹深如刀刻，却掩不住眼底翻涌的疼惜。那是他的母亲，龙夫人。
娘...龙尘的喉咙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声音轻得几乎消散在空气里。
龙夫人猛地抓住他的手，指甲几乎掐进他掌心：你可算醒了！大夫说你后脑遭了重击...你可吓死娘了...话音未落，泪水便成串滚落，滴在他手背上，烫得惊人。
夫人莫慌。一道沉稳的男声响起。龙尘循声望去，只见一位白发老者立在床头，腰间挂着青瓷药瓶，正是龙家的常诊医师陈老。
陈老捋了捋胡须：世子后脑骨凹陷三指，能醒过来已是奇迹。只是...他压低声音，震荡太甚，恐伤及神魂。记忆有损、性情多变，皆是常理。
龙夫人浑身一震，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那...那他
先让世子歇着吧。陈老拍了拍她的手背，药需得温着喝，半时辰后再喂一次。
待二人离去，龙尘望着帐顶绣的并蒂莲，喉间泛起铁锈味。他能清晰感知到自己的存在——不是丹帝的神魂，亦非废材的躯壳，而是两者的交融。丹帝的记忆如烈火烹油，灼烧着他的神经；废材的记忆似寒潭浸骨，让他浑身发冷。
灵根...灵骨...
他突然闷哼一声，双手死死扣住床沿。识海中闪过一道寒芒——那是前世他为突破瓶颈，剖取本命灵根时的剧痛。可此刻，他分明能看到自己的丹田：本应充盈灵根的地方空荡如洗，像被野兽啃噬过的荒原；胸口处，本应微微凸起的灵骨位置凹凸不平，残留着狰狞的疤痕；更深处，心脏的位置有个细如针孔的孔洞，正丝丝缕缕渗着淡金色光芒。
是谁？！龙尘咬碎了牙，额角青筋暴起。灵根是修行之基，灵骨是万中无一的天赋，灵血则是上古血脉的象征。三者尽失，便是将他钉死在废物的耻辱柱上。
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龙尘迅速收敛心神，任由侍女宝儿端着药碗进来。
少爷，该喝药了。宝儿的声音带着哭腔，她不过十三岁，捧着药碗的手微微发抖。碗中黑褐色的药丸歪歪扭扭，散发着焦糊的药味，活像块烤焦的面团。
龙尘接过药碗，指尖触到碗壁的温度，突然笑了：宝儿，你娘的陪嫁镯子，当了多少银子？
宝儿猛地抬头，眼眶瞬间红了：少爷怎么知道？前日夫人说要换好药，把我娘当年陪嫁的翡翠镯子...
当了八十两。龙尘将药丸塞进嘴里，苦涩瞬间漫开，剩下的钱，你去账房领二十两，买些当归、黄芪、百年人参。
可...可夫人说过，府里实在没钱了...宝儿急得要哭。
照我说的做。龙尘摸了摸她的头，你主子我没那么金贵，死不了。
药丸入喉，灼烧般的痛感顺着喉咙蔓延。龙尘闭目调息，强大的神魂之力如蛛网般铺展，将散在四肢百骸的药力尽数牵引。他能清晰感知到，每一滴药汁都在修复受损的经脉，每一丝热流都在滋养干涸的血肉。
三日后，龙尘站在院中，望着自己的拳头。
他本是无法感应灵气的废材，可此刻，天地间的灵气如溪流般涌入手心，在他拳锋凝聚成淡青色的气旋。这是他用九星霸体诀强行引动的外力——那门刻在他识海深处的炼体功法，此刻正指引着他，用最原始的方式淬炼肉身。
废物！
刺耳的嘲讽如利箭穿空。龙尘抬眼，便见李浩带着两个侍卫堵在院门口。他十六七岁的年纪，穿着绣着金线的外袍，腰间挂着镶玉的佩剑，满脸都是嫌恶：听说你这废物醒了？怎么，还没把周世子的裤腰带当裤腰带系着，学不会摇尾乞怜？
龙尘垂眸整理衣袖，仿佛没听见。他能感觉到，李浩体内的灵气波动不过是聚气三重——和前世那些蝼蚁般的敌人没什么区别。
和你说话呢！李浩上前一步，靴尖碾碎地上的青石板，周世子说了，要你跪在演武场磕头谢罪，不然...
不然怎样？一道清朗的声音打断他。石峰扛着一根齐眉棍走来，身高九尺的汉子像座移动的山，棍尖在地上一戳，溅起一片尘土，李浩，你爹没教过你，堵人院子要讲规矩？
李浩脸色一白。石峰虽同是聚气境，却是实打实的八重高手，更兼天生神力，寻常聚气七重的武者都不敢惹他。他梗着脖子道：石峰，这是我们龙家的事，你少管闲事！
龙尘是我兄弟。石峰将棍子往地上一立，你要找他麻烦，先过我这关。
李浩咬了咬牙，突然换上笑脸：石大哥，我不是来打架的。我是来下战书的。他掏出一卷红绸，龙尘不是说能赢我吗？咱们去演武台，谁输了，给对方当三个月奴仆！
龙尘终于抬眼，目光如刀：我若赢了，你要给我五千金币。
五千？李浩嗤笑，行啊，赌注够大。就怕你这废物，连擂台的门槛都迈不过去。
演武台设在帝都西郊，青石板铺就的场地足有百丈见方。四周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指指点点的声音像针一样扎在龙尘背上。
看，那不是龙家废物吗？
听说他前日被周世子打断了腿，现在怕是爬着来呢！
嘘——周世子来了！
人群骚动起来。龙尘抬头，便见周耀阳在一众护卫簇拥下走来。他穿着玄色绣麒麟的外袍，面容俊朗，却带着毫不掩饰的傲慢：龙尘，你倒是有种，居然敢来。
龙尘扫了他一眼，目光落在周耀阳腰间的玉佩上——那块羊脂玉佩色泽温润，一看便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前世他见过的珍宝无数，此刻却只觉得刺眼。
周世子。龙尘抱拳，敢问今日赌约，可还作数？
周耀阳挑眉：自然作数。不过...他指了指龙尘的胸口，你这副模样，怕是连擂台都站不稳吧？
龙尘笑了笑，解下外袍。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他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隐约能看见下面的伤痕，走路时左腿还有些跛。
开始吧。龙尘活动着手腕，指节发出清脆的响声。
周耀阳冷笑一声，运转灵气。他周身泛起淡蓝色的光晕，正是聚气七重的标志。他一步跨出，身影如电，右拳裹着罡风直取龙尘面门：废物，受死！
龙尘不躲不闪，右拳迎上。
砰！
两拳相交，气浪翻涌。周耀阳瞳孔骤缩——他竟被震得后退三步！龙尘的拳头看似无力，却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掌心发麻。
怎么可能？周耀阳难以置信。他明明感觉到龙尘体内没有灵气波动，怎么会...
龙尘趁势追击，左勾拳击在周耀阳肋下。周耀阳痛哼一声，踉跄着撞在擂台柱上。他这才发现，龙尘的拳头每一次出击，都精准地击在他的穴位上——那是前世丹帝总结的破绽穴，专破聚气境武者的防御。
住手！周耀阳的护卫冲上台，却被龙尘一脚踹飞。他揪住周耀阳的衣领，凑到他耳边：周世子，你不是说我连气感都没有吗？他松开手，周耀阳重重摔在地上，现在，跪下来道歉。
周耀阳挣扎着爬起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知道，今日若真跪了，日后在帝都再无立足之地。可眼前的龙尘，分明和传闻中的废物判若两人。
你...你到底用了什么邪术？周耀阳嘶声道。
龙尘蹲下身，捏住他的下巴：邪术？我只是把属于我的东西，拿回来了而已。
看台上突然传来惊呼。龙尘抬头，便见石峰正举着他的长刀，刀身上映着夕阳的余晖：龙尘，赢了！
人群沸腾了。他们不敢相信，那个被嘲笑为废物的龙尘，竟然打败了聚气七重的周耀阳！
龙尘望着欢呼的人群，心中却没有半分波动。他摸了摸怀中的玉佩——那是刚才趁乱从周耀阳身上扯下的。前世的他，视珍宝如粪土；如今的龙尘，却明白，这些世俗的财富，是他崛起的第一步。
宝儿，去把这玉佩当了。他对身后的丫鬟道，买十炉上好的凝气丹。
少爷，这...这得不少钱吧？宝儿瞪大了眼睛。
龙尘笑了笑，阳光洒在他脸上，映出少年清亮的眼眸：不够的话，再去求夫人。就说...我要炼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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