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学宫的晨雾还未散尽,朱红宫墙在朝阳下泛着温润的光。这座占地数十里的帝都圣地,每月仅对王侯世子开放一日——上午是诗词礼仪的讲习,下午则敞开武道典藏的大门,任人翻阅。对从前的龙尘而言,这里不过是个充斥着嘲讽的牢笼,可今日踏入时,他掌心不自觉摩挲着怀里的风府丹,丹丸余温混着昨夜熬出的血腥气,竟让他生出几分踏实。
文学殿内,雕梁画栋间悬着褪色的楹联,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龙尘到得早,偌大的殿宇里只坐了几十个身影,见他进来,几个少年立刻挥着手站起来,脸上是同病相怜的热络。
“龙兄!你可算来了!”为首的精瘦少年快步迎上,他袖口磨得发毛,显然也是不受家族重视的旁系世子。旁边的于胖子更是直接扑过来,五尺高的身量宽得几乎占了半张桌,坐下时连木椅都发出“吱呀”的呻吟。
“几日不见,龙兄气色倒是好了不少!”于胖子抓过桌上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含糊道,“前阵子听说你把李浩那小子揍了?真的假的?你不是……”他话说到一半,瞥见龙尘眼底的光,又讪讪闭了嘴——从前的龙尘,眼底总是蒙着一层颓唐的灰。
龙尘笑了笑,指尖敲了敲桌面:“运气罢了。不过我最近得了本宝贝,倒是可以给你们露一手。”
“宝贝?”几人眼睛一亮,凑了过来。
“相法秘籍。”龙尘煞有介事地捋了捋不存在的胡须,“那日见李浩印堂发黑,额角带霉,一看就是要栽跟头的相,我才敢跟他决斗。结果你们也知道了。”
于胖子一拍大腿:“难怪!我就说李浩那天跟中了邪似的,被你几下就撂倒了!”他说着,忽然凑近龙尘,苦着脸道:“龙兄,你帮我看看?我未婚妻最近总躲着我,不肯见我……”
龙尘指了指桌上的玫瑰酥:“先吃块点心。”
于胖子二话不说拿起就咬,还没咽下去,就听龙尘慢悠悠道:“味道怎么样?还要再来一块?”
“好吃!再来一块!”于胖子又抓了一块,刚要张嘴,忽然被龙尘的话噎住——
“你都胖成这样了,大门都快挤不进去,你未婚妻没退婚就不错了。”龙尘忍着笑,“你这身材,夜里翻身都能把人压成饼,换我我也躲。”
于胖子脸涨得通红,低头看了看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讷讷道:“好像……是胖了点。”
众人哄笑起来,连角落里的少年都跟着笑出了声。可这笑声没持续多久,就被一道冰冷的目光冻住了。
龙尘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李浩。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带着刻意的沉重。李浩站在不远处,脸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只是颧骨处还留着淡淡的青痕——那是龙尘上次用膝盖顶出来的。他盯着龙尘,眼神像淬了毒的刀,连周围的空气都跟着冷了几分。
“龙尘,你这个杂种!”李浩的声音不大,却像炸雷般在殿内响起。
龙尘脸上的笑瞬间消失了。他缓缓转头,眼底的温度一点点褪去,只剩下冰碴子。侮辱他可以,但若牵扯到母亲,就别怪他不客气。
“上次没把你打疼?”龙尘站起身,一步步走向李浩,“还是说,少了颗蛋子,脑子也不好使了?”
李浩浑身一僵,下意识捂住小腹——上次被抬回府后,他才发现自己少了一颗蛋子,等下人赶到擂台时,那颗蛋子早被野狗叼走了。这成了他心底最痛的疤,此刻被龙尘当众揭开,他几乎要疯了。
“我要跟你生死决战!”李浩嘶吼道,“明日午时三刻,生死台见!你敢不敢?”
生死台,一旦上去,便是不死不休,就算认输也没用。周围的世子们都变了脸色,于胖子拉了拉龙尘的袖子,小声道:“龙兄,别冲动……”
龙尘却笑了,笑得阴恻恻的:“可以。但要加彩头。”
李浩眼底闪过一丝不屑:“你想要多少?随便你开。”在他看来,龙尘不过是个将死之人,再多的彩头也没命花。
“好。”龙尘点点头,“明日午时三刻,生死台见。”
李浩冷哼一声,转身就要走,却听龙尘在身后慢悠悠道:“走路慢点,别摔了。毕竟少了点东西,平衡不好掌握。”
李浩的脚步猛地一顿,脸色瞬间扭曲。他想装作没听见,可越是刻意忽略,脚步就越不自然,左腿抬得高,右腿落得轻,活像只瘸腿的鸭子。殿内的世子们都忍着笑,眼神怪异地看着他,直到他狼狈地消失在殿门口。
“龙兄,你真要跟他生死决战?”于胖子担忧道,“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放心。”龙尘坐回椅子上,拿起一块点心,“我观他眉宇间死气缠绕,活不过后天。”他顿了顿,看向几人,语气放软了些,“对了,我有件事想求你们帮忙。”
几人对视一眼,于胖子率先掏出一张晶卡,塞到龙尘手里:“龙兄,我没什么钱,就八万金币,你拿去!”
龙尘愣住了——八万金币,对旁系世子来说,已是全部积蓄。他还没反应过来,精瘦少年也递过一张晶卡:“我这里有六万,你拿着!”
“我有三万!”
“我这里两万五,虽然少,但龙兄你别嫌弃!”
一张张晶卡递到龙尘手里,加起来竟有二十几万金币。龙尘握着那些还带着体温的晶卡,喉咙有些发紧。这些人,都是平日里被嘲笑、被忽视的“废物”,可此刻却愿意倾囊相助。
“万一我输了,这些钱可就拿不回来了。”龙尘轻声道。
于胖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憨厚道:“我们虽然不能修行,可也看不惯那些人欺负人!龙兄你敢跟他们拼命,我们就算帮不上别的,这点钱还是拿得出来的!”
龙尘点点头,将晶卡收好,掌心贴在怀里的风府丹上。丹丸的温度似乎更烫了些,像一团火,烧得他心口发烫。
“放心。”龙尘抬起头,眼底闪着光,“明日过后,没人再敢叫我们废物。”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伴随着护卫甲胄碰撞的脆响。众人下意识看过去,只见周耀阳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走了进来,玄色外袍上的金线麒麟在晨光下闪着刺眼的光。他的目光扫过殿内,最后落在龙尘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龙尘刚将晶卡收好,殿外的喧闹声突然变了调。一群人簇拥着一道身影走进来,衣袂翻飞间,金线绣成的麒麟在玄色外袍上熠熠生辉——是周耀阳。
他长身玉立,面如冠玉,可那双桃花眼里的傲慢,却像淬了冰的刀子。见龙尘坐在角落,他拨开人群径直走来,身后的护卫和世子们自动散开,形成一片真空地带,活脱脱一副众星捧月的模样。
“龙尘,上次把你打得连亲娘都认不出,真是对不住。”周耀阳笑着开口,语气里的轻蔑却像针一样扎人,“不过你命硬,那么重的伤都扛过来了,倒是让我意外。”
龙尘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他忽然想起醒来时母亲红肿的眼睛,想起那个自称“药师”的老头子——这话分明是那老头传出去的。那天他虽伤得重,却都不是致命伤,后脑的血看着吓人,实则皮肉伤而已,根本用不上那么名贵的丹药。这群人哪里是治病,分明是借着伤势吓唬母亲,掏空她的积蓄!
不杀他,却要榨干他家的财力,让他们母子雪上加霜。龙尘眼底掠过一丝冷光,面上却笑得平静:“没事,很快我就会把你打得连姥姥都认不出。”
“你找死!”周耀阳还没说话,他身边的一个世子就跳了出来,唾沫星子飞溅,“一个不能修行的废物,也敢跟耀阳兄叫板?上次没被打够?”
“就是!跟我们同为世子,简直是侮辱!”
“废物就该待在泥里,还敢抬头看天?”
附和声此起彼伏,周耀阳却只是冷笑,伸出一根手指,直直指着龙尘的鼻子:“你和我,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我欺负你,你就得忍着,不然……”
“啪!”
话音未落,龙尘突然抬手,闪电般抓住那根指着自己的手指。不等周耀阳反应,他指节微微用力——“咔嚓”一声脆响,指骨错位的声音在寂静的殿内格外刺耳。
“啊!”周耀阳痛得惨叫出声,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十指连心,那股剧痛像电流般窜遍全身,他堂堂凝气七重天的修为,竟在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下毫无还手之力。毕竟没踏入凝血境,肉身强度只比凡人强上些许,要害被制,跟砧板上的鱼肉没两样。
龙尘微微俯身,俯视着痛得脸扭曲成一团的周耀阳,语气带着几分戏谑:“高高在上?俯视?你现在这样,倒是像在给我鞠躬啊。”
“混蛋!放开耀阳兄!”身后的世子们终于反应过来,撸着袖子就要冲上来。龙尘刚要侧身反击,一道铁塔般的身影突然挡在他身前。
“谁敢动?”石峰的声音像惊雷般炸响,震得众人耳鼓发麻。他站在那里,比周围的人高出一个头,肩宽背厚,眼神冷得像冰。
那些世子们瞬间僵在原地。石峰是所有世子里修为最高的,性子孤傲,从不拉帮结派,可没人敢惹他。一时间,文学殿里只剩下周耀阳压抑的痛哼声。
“你们在干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文学殿的讲师——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儒生,正皱着眉走进来。他虽无半点修为,却掌管着太学宫的规矩,连王侯世子都得让他三分。
“文学殿内争斗,按律拘禁一个月!”老儒生扫过众人,目光最终落在龙尘和周耀阳身上。
龙尘眼珠一转,猛地松开周耀阳的手指。那根手指已经扭曲变形,像根被掰弯的树枝。他快步走到老儒生面前,拱手笑道:“先生误会了!我们不是争斗,是在做测试。”
“测试?”老儒生挑眉,显然不信。
“对!测试一根手指在五根手指围攻下的强度。”龙尘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们得出结论:团结的力量最强大!一根手指再硬,也抵不过伙伴的支撑。我和周兄都从中领悟到了修行的真谛,受益匪浅!周兄,你说是不是?”
周耀阳气得眼前发黑,却只能咬牙点头。他要是否认,就得和龙尘一起被拘禁,下午的武道典藏就彻底没指望了。“是……是的。”他的声音沙哑得像刮铁,每说一个字,手指就抽痛一下——龙尘不仅拧断了他的指骨,还不知用了什么手法,把他指内的经络拧成了麻花。
老儒生看着龙尘,眼底闪过一丝戏谑,最终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下次不许胡闹。”说罢,他转身走上讲台,留下一殿憋笑的世子。
周耀阳捂着手指,走到龙尘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吼:“你给我等着!”
“随时欢迎周兄再来‘测试’。”龙尘笑得彬彬有礼,心里却冷嗤——今天不过是讨点利息,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
接下来的讲习,老儒生讲起了治国兴邦、农林渔牧,之乎者也的调子听得众人昏昏欲睡。龙尘强撑着精神,余光却瞥见于胖子听得格外认真——他们这些无法修行的世子,将来只能靠学识谋个一官半职,自然不敢懈怠。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众人吃过饭,立刻一窝蜂地冲向战技阁。就算是于胖子他们,也跟在后面跑——万一能找到适合自己的功法呢?
战技阁共三层,底层对所有世子开放。十七个书架摆满了竹简和帛书,密密麻麻的功法战技看得人眼花缭乱。龙尘刚走到一个书架前,就听到身后传来低语声。
他用魂力悄悄探查,只见李浩凑到周耀阳身边,低声道:“耀阳大哥,我跟龙尘约了生死决战,明天就弄死他,给你出气!”
周耀阳摩挲着还在抽痛的手指,摇摇头:“现在不能杀他,上次我就没下死手。”
“为什么?”李浩不甘心地问,“我上次就是大意了,才被这废物打败!这次一定要他死!”
“他的命留着有用。”周耀阳眼底闪过阴狠,“不过……拿走他一两样零件,还是可以的。”
李浩眼睛一亮,兴奋地搓着手:“我懂了!这次我要踢爆他的卵蛋,再挖他一只眼睛!他的眼神看着就烦!”
两人相视一笑,却没发现不远处的龙尘也勾了勾嘴角——他虽听不清具体内容,却能从口型猜个八九不离十。这两个蠢货,还真把他当软柿子捏?
龙尘收回目光,开始认真找战技。他的记忆里全是炼丹知识,现在急需一门实用的战技。很快,他看中一本《烈风掌》,刚要伸手,一只黝黑的手突然抢在他前面,把竹简抽了过去。
“不好意思,本世子看中了。”黑脸男子翻着竹简,看都不看龙尘一眼,语气里的挑衅毫不掩饰。
龙尘皱了皱眉,没发作,转身走向另一个书架。可他刚看中一本《碎石拳》,那黑脸男子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再次抢了先。
“不好意思,本……”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打断了他的话。黑脸男子被打得原地转了个圈,直接撞在书架上,哗啦啦掉了一地竹简。他捂着脸,懵了——这个废物,居然敢打他?
龙尘甩了甩手,眼神冷得像冰。忍一次是客气,忍两次就是纵容。他今天本就没打算忍气吞声,既然有人送上门来,那就别怪他下手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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