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野把平板摔在桌上时，屏幕裂开一道斜线，正好横过苏燃的脸。他盯着那张被剪辑过的照片——便利店门口，苏燃低头喝水，眼神被调成灰暗色调，嘴角微微下压，像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评论区已经炸开，有人写：“这表情，不是心虚是什么？”还有人说：“药都吃到脸上来了，战队装什么清高。”
他猛地站起身，耳机还挂在脖子上，训练时录的复盘音频自动播放到最后一句：“……操作没问题，是心态出了状况。”他一把扯下耳机，扔进垃圾桶。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李燃抱着战术手册走过来，看见他脸色不对，停下来说：“别看了，那些东西……越看越气。”
“我不看？”周野嗓音发哑，“我眼睁睁看着他们把脏水泼到苏燃头上？他昨天连咖啡都没喝，就喝了瓶水！现在全网说他嗑药？”
“经理说了，现在不能乱动。”
“陈砚舟懂什么？”他冷笑一声，“他知道外面怎么说我们吗？说我们是毒队，说我们靠药物打比赛！苏燃他妈昨天打了三个电话问他是不是压力太大，一个字都不敢提比赛！”
李燃嘴唇动了动，没再劝。他知道周野和苏燃从青训营就在一起，两人住一间房，连生病都是轮流照顾。那年苏燃发烧到三十九度，周野翘了训练赛，背着他去医院，一路跑得鞋都开了口。
周野转身往指挥室走，刷卡进门。主控屏还停留在银行监控画面的截图上，沈知意传来的那份证据，陈砚舟让人打了出来，贴在白板一角。他一眼就认出那副金丝眼镜——星耀传媒总裁林深的标志性装扮。
他点开监控回放，拖动时间轴到苏燃出现在便利店的那一刻。镜头里，苏燃走进店门，拿了一瓶矿泉水，扫码付款，全程不到两分钟。他反复播放他走出店门的瞬间，脚步稳定，肩膀放松，没有任何异常。
可网上的视频，把这段剪成了慢动作，配上阴森背景音，标题写着：“暗刃主力选手精神恍惚，疑似药物反应实录”。
周野一拳砸在控制台上，指尖撞到键盘边缘，火辣辣地疼。他不管，抓起桌上的对讲机，拨通后勤组：“星耀今天有没有人进基地？”
“没有安排。”
“查监控，过去二十四小时所有外来人员登记。”
“周队，这得走流程……”
“我现在就要！”他吼完，扔下对讲机，转身冲出指挥室。
他回宿舍换衣服，扯下队服，套上那件旧野战夹克。拉链卡了一下，他用力一拽，金属齿咬合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格外刺耳。车钥匙挂在门后，他顺手抄起，直奔电梯。
电梯门开，李燃站在外面，手里拿着一瓶水。“你真要去？”
“我不去，谁替苏燃说话？”
“他们会等你上门？你一露面，照片就出来了，‘暗刃选手怒闯星耀总部’，第二天标题就是‘暴力威胁，心虚暴露’。”
“那你说怎么办？”周野盯着他，“等？等他们把我们都搞死？等陈砚舟慢慢查？等协会发通告？协会什么时候发过有用的东西？”
李燃没再拦他，只是往后退了半步。
电梯门开始合拢，一道金属反光突然卡进缝隙。门感应到阻力，缓缓重新打开。
陈砚舟站在外面，手腕上的机械表泛着冷光，面罩遮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他没说话，目光扫过周野手里的车钥匙，又落回他脸上。
“你要去哪？”声音不高，但压住了所有杂音。
周野没退，“我去星耀，找他们当面谈。”
“谈什么？”他走进来，电梯门在背后合上，“谈他们为什么造谣？还是谈他们怎么剪辑视频？”
“至少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好欺负的。”
“他们会开门让你进去？”陈砚舟靠在电梯壁上，语气像在讨论一场训练赛，“林深会在大堂等你，亲自道歉？还是保安直接报警，说你非法闯入？”
周野咬紧牙关。
“你冲过去，他们只需要发一条通稿：‘暗刃选手情绪失控，暴力威胁我司员工’。明天热搜就是#暗刃恐吓星耀#，后天协会就得约谈我，解释为什么战队管理失控。”陈砚舟顿了顿，“你觉得，是现在这样被骂‘嗑药’，还是被定性为‘暴力威胁’，对我们更不利？”
电梯停在地下一层，门开，冷风从停车场吹进来。周野站在原地，手指关节发白。
陈砚舟没动，“你真觉得，我们现在沉默，是因为怕？”
他掏出手机，解锁，递到周野面前。
屏幕上是一张银行监控截图：昏暗的自助终端，黑衣人低头签字，金丝眼镜在屏幕反光下一闪。右下角标注着时间——三个月前，凌晨一点十七分。
“这是谁？”周野问。
“沈知意刚传来的。林深用离岸公司开户，亲自操作，三次转账都在比赛前四十八小时。他以为没人能查到，因为账户在境外。”
周野盯着那副眼镜，“所以……这些谣言，都是他放的？”
“每一波，都是他推的。”陈砚舟收回手机，“你现在冲过去，等于告诉他，我们慌了。我们乱了。我们只能靠拳头回应。”
“可我受不了……”周野声音低下去，“我看着苏燃被骂成那样，一句话都不能说。”
“我也不受。”陈砚舟抬手按住他肩膀，力道沉稳，“但你知道为什么他只拍苏燃吗？为什么不拍你？不拍李燃？因为他知道，苏燃最安静，最不会反驳。他知道我们越沉默，舆论就越觉得我们有鬼。”
周野闭上眼。
“等三天。”陈砚舟说，“电竞协会的调查结果出来前，我们不发一言。但他们每造一次谣，我们就在暗处多挖一寸证据。等那天，不是我们求清白，是他们求活路。”
电梯外，一辆黑色SUV停在车位上，车窗贴着深色膜，引擎还在运转。
陈砚舟看了眼手表，下午四点四十三分。
“你现在回去。”他松开手，“去心理疏导室，和苏燃待一会儿。告诉他，我们都信他。”
周野站在原地，许久，终于点头。
陈砚舟按下返回键，电梯门缓缓合拢。他靠在角落，目光落在腕表上，秒针一格一格跳动。
距离零点，还有六小时四十七分。
主控室的倒计时钟，正无声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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