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舟合上笔记本,屏幕熄灭的瞬间,房间里只剩下台灯的一圈光晕。他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角。楼下,一辆搬家公司的货车正缓缓停稳,两名工人从后厢抬出一个贴着胶带的纸箱。他看了一会儿,没动,也没说话,只是将窗帘重新合拢。
第二天傍晚,沈知意拎着最后一个纸箱走进单元门。箱子边缘有些发软,她换手时手臂微微一沉,额角沁出一层薄汗。电梯门即将闭合的刹那,一只手伸了进来,金属表带在灯光下闪了一下。她抬头,看见陈砚舟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印有超市标志的塑料袋,里面露出火锅底料的红边,还有半瓶啤酒的玻璃瓶身。
两人在狭小的空间里对视了几秒。电梯上升,数字跳动。
“这么巧?”她先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点试探。
“我让助理租的。”他按下18层的按钮,目光落在楼层显示屏上,“说记者住隔壁安全。”
她轻笑一声,把箱子换到另一只手:“是怕我漏掉你的黑料吧?”
他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是怕你漏掉我的火锅。”
电梯“叮”地一声停下,门向两侧滑开。走廊铺着深灰色地毯,灯光柔和。她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看他:“所以,这房子是你安排的?”
“助理办的。”他重复了一遍,语气没变,“合同签了三个月,押金付了半年。她说你最近在找房,地段、安保、交通都符合你的筛选条件。”
“她怎么知道我在找房?”
“你上周在朋友圈发过一条动态,说房东要卖房。”
“我设了分组。”
“周野看到了,告诉了李燃。李燃顺口提了一句。”
她盯着他,等他继续解释。
他没回避视线:“我不确定你会不会来。但如果你来了,至少不会因为住得太远出事。”
“出事?”
“林深的事刚结束,陈锐还在外头。你手里的东西,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让它留在市面上。”
她没再追问,只是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钥匙,转身走向1803室。脚步声被地毯吸住,安静得几乎听不见。
陈砚舟站在原地,直到听见她开门、关门的声音,才走向1802。
屋内还残留着一点外卖的油味。他把购物袋放在厨房台面上,打开冰箱,把啤酒放进去,底料摆在最上层。然后他从柜子里拿出一口小锅,接水,插上电源。水还没烧开,门铃响了。
他擦了擦手去开门。
沈知意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透明密封盒,里面是切好的土豆片和金针菇。
“我那边没买菜。”她说,“借你点锅用。”
他让开身。
她走进来,把盒子放进厨房,顺手打开橱柜翻了翻:“有碗吗?”
“在左边第二个柜子。”
她拿出来,摆好,又从袋子里抽出一双筷子,拆开包装。动作熟练,像来过很多次。
“你经常一个人吃火锅?”她问。
“偶尔。”
“一个人吃火锅的人,要么很自在,要么很孤独。”
“你觉得我是哪种?”
她没回答,而是盯着锅里翻滚的水泡:“你明知道我不会信‘助理租的’这种话。”
“我说的是实话。”
“可助理不会无缘无故给你租套房子,除非你让她这么做。”
他靠在厨房门框上,没否认。
“你是在监视我?”她转过身,直视他。
“不是。”
“保护?”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算是。”
“为什么?因为我手里有证据?还是因为我帮你抓住了林深?”
“因为你现在知道的太多,而有些人还没死心。”
她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所以你是怕我被人灭口,干脆把我安置在眼皮底下?”
“更准确地说,是减少不可控因素。”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根本不想被保护?”
“你想。”他说,“不然你不会来。”
她一顿,手指捏着筷子的尾端,轻轻敲了下桌面。
“你总是这样。”她低声说,“把所有事都算在前面,连别人怎么反应都想好了,然后一步步推着人走。”
“我不是在推你。”
“可你确实在引导。”她抬头,“就像现在,你明明可以不来开门,也可以拒绝借锅。但你做了,还准备了双人份的食材。”
他没说话。
她走到沙发边坐下,离他不远不近:“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你不越界,就不算干涉我的生活?”
“我没有越界。”
“可你租了我隔壁的房子。”
“我没强迫你搬来。”
“但你创造了这个可能。”
两人之间安静下来。锅里的汤底咕嘟作响,辣味慢慢弥漫开来。
她忽然问:“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不搬来,你会怎么做?”
“那就当没这回事。”
“真的?”
“真的。”
她看着他,眼神里有探究,也有点疲惫:“陈砚舟,你这个人最可怕的地方,不是你有多聪明,而是你总能把控制说得像关心。”
他终于动了动,走到餐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我不需要你感激我。我只希望你活着,清醒地活着,能把那些事讲出来。”
她没接话,低头夹了一片土豆放进锅里。
饭吃到一半,她忽然说:“我明天要去战队基地做个采访。”
“周野的?”
“嗯。”
“小心点,最近网上有些动静。”
“你是指绯闻?”
“不是绯闻那么简单。”
她抬眼:“你又知道什么了?”
“有些事还没发生,现在说没意义。”
“你还真是习惯性留一手。”
“我只是不想你踩进坑里。”
她笑了笑,没再追问。
吃完后,她收拾自己的碗筷,放进水槽,回头说:“谢谢火锅。”
“不客气。”
“下次我请你。”
“好。”
她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把手上,又停了一下:“你知道吗?我本来打算住城西的。”
“嗯。”
“但中介临时说那套房漏水,推荐了这边。我查了物业记录,那套房根本没报修。”
他看着她。
她嘴角微扬:“你说巧不巧?”
他没回答。
她拉开门,走出去,又回头看了他一眼:“陈砚舟,你要是真想保护我,别只做一半。”
门关上了。
他站在原地,听见她的脚步声穿过走廊,停在1803室门前。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清晰可闻。然后是门开,门关。
他走回厨房,把锅里的残汤倒掉,刷干净锅具。水龙头哗哗地响着。他忽然停下动作,抬头看向窗外。
对面楼的一扇窗亮着灯,窗帘没拉严,能看见里面的人影在走动。
他关掉水,擦干手,坐回沙发上。
手机安静地躺在茶几上,没有消息,也没有震动。
他闭上眼,听见楼道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像是有人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又离开。
他没起身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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