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航天港的量子传送门吐出淡蓝色能量弧光，我走出传送门时，依旧是昨天那身连体衣，刘敏已经在不远处等着。「把这个戴上。」她丢来一枚银色徽章，上面刻着「073号改造工程队」。徽章刚接触皮肤，我就感觉到一股量子编码渗入身份环，原本显示「A-7349」的位置变成了一串乱码。「这能让你通过月面安检，但别靠近赵坤的核心区，他的军规视网膜扫描器能识别所有伪造身份。」她的机械义眼闪烁着警示的脉冲光，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
刘敏站在地月运输舰入口，看着小队成员陆续登舰。那个肩部绣着「73」编号的汉子叫老七，总爱用热能步枪的瞄准镜偷偷打量我，眼神里满是好奇与怀疑，冷兵器区那个装着机械义肢的女人叫阿绫，左手手指始终在义肢上摩挲，右手不断切换着手刃形态，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还有两个沉默的队员，他们的战术服上印着月球氦三提纯站的标志，不知道是搭顺风车，还是另有任务，我没多问，每个世界的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像我藏着跨越世界的逃亡记忆。
地月运输舰的反重力引擎发出低沉嗡鸣，我走进舱室时，老七正用改装过的热能步枪练习拆装，枪管上的量子冷凝器反射着冷白的光。「新人，你那拳头到底怎么练的？」他突然抬眼，语气里带着探究，「我见过不少改造人，但从没见过能徒手击穿星舰装甲的。」
我靠在舱壁上，指尖摩挲着徽章边缘的纹路，头都没抬「母体的强化程序出了点偏差，算是……副作用。」这个答案半真半假，既解释了「异常」的力量，又不会暴露量子态的秘密。真相太过庞大，像一颗无法拆分的恒星，直接抛出只会灼伤听者，不如抽出一丝半缕，投喂给这些好奇的人。
阿绫突然嗤笑一声，机械义肢瞬间切换成高频刃模式，刃体嗡鸣着切开空气，带起细微的气流「别管他怎么练的，能搞定赵坤就行。那家伙的防护服是军用级，上次我们三个从背后偷袭，连他的防护服都没打破。」话音刚落，刘敏的机械义眼投射出赵坤的全息影像，一个穿着银灰色防护服的男人，站在氦三提纯站的核心储存塔前，身后透明管道里流淌着紫色液体，液体里像裹着细碎的闪电，在流动中不断闪烁，那是简并态氦三特有的形态，这个我很熟悉。
地月运输舰脱离大气层的瞬间，我透过舷窗看向地球。这颗星球在离开时仍和我到达时一模一样，三层泛着紫色光华的暗物质锚定环，无声的扫过地区轨道，层层叠叠的地外防御系统，看起来固若金汤的样子，连同步轨道上的监控节点都带着明显的能量辉光，完全一副高级文明的造物样子。
我忽然想起梦中世界那个被热寂炽流洞穿的蔚蓝色球体，想起防御系统在虚空中崩解的碎片，眼前的地球与记忆中的画面重叠又分离，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住，原来无论科技如何发展，在行星级灾难的面前，眼前的这些都脆弱得不堪一击。
「还有两小时抵达月球中转站。」刘敏的声音在舱内回荡，打破了我的思绪，她调出月面站的地图，指尖点在一个标着「紧急维修通道」的位置：「老七负责切断提纯站的内外部联系，阿绫监控外围守卫，新人跟我走备用通道，赵坤每天15点会去核心反应堆巡查，这是24小时内唯一能单独接触他的机会。」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我们，「记住，只能用冷兵器，动静搞大了，我们会被当成星际海盗通缉。」
我的目光落在地图角落的陨石坑标记上，那是我最熟识的地方，没想到在现实中它依旧存在。量子态的记忆突然泛起涟漪，我仿佛看到118层世界的热寂炽流从这里喷涌而出，整个地球的碳基躯体在炽流中解体，而现在，我正踩着同样的轨迹，朝着这个「起点」前进。逃亡像一个循环的莫比乌斯环，无论我逃到哪个世界，最终都会回到与月球相关的地方。
月面中转站的接驳口刚锁定运输舰，舱门就发出一阵金属摩擦的「喘息」声，缓缓打开。我跟着刘敏等人鱼贯而出，穿过安检通道时，墙上的全息投影显示屏滚动着温馨提示：「欢迎来到月面中转站，希望您在这里享有愉快的体验。」守卫的视网膜扫描仪扫过我的徽章，绿光短暂闪烁后放行，但我能感觉到，他们头盔面罩后的眼神里，藏着不易察觉的警惕，在这个资源匮乏的世界，每个外来者都可能是威胁。
「提纯站的防御系统每18分钟自检一次。」刘敏压低声音，领着我们钻进狭窄的通风管道。管道内壁的金属上布满划痕，有些地方还残留着干涸的紫色痕迹，那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氦三泄漏后留下的，带着淡淡的辐射气息。「老七在干扰系统里植入了病毒，但最多能争取7分钟，必须速战速决。」
透过通风栅格的缝隙，我看到赵坤正在反应堆前俯身检查仪表，他的防护服表面覆盖着蜂窝状的能量盾，每次呼吸都会让护盾泛起一圈淡蓝色涟漪，防护等级比刘敏描述的还要高。提纯站的核心存储塔上，全息投影屏不断滚动着运行参数，紫色的氦三在透明管道里流动，像一条被束缚的能量长河。
刘敏的手指已经按在了通风栅格的开关上，准备发动突袭，我却从身后按住了她的手。她回头疑惑地看着我，我指了指自己，又朝栅格那边的赵坤递了个眼神，然后松开手，错身超过她，将她轻轻推向中转站的方向。刘敏、老七和阿绫都愣住了，眼神里满是不解，但在刘敏的示意下，他们还是不情愿地往后退，眼睛却死死盯着栅格这边，显然想看看我要做什么。
我闭上眼，让意识沉入量子态的记忆深处，118层世界，我还是一团量子雾时，曾为了突破隔离层，摸索过用能量击碎物质粒子的方法。那时的我，能调动量子态的能量，让物质在瞬间分解为基本粒子。现在，虽然进入了这具碳基身体，这种能力却没有消失，只是需要更精准的控制。
脑部的量子能量骤然紧缩，进入激发状态，溢出的能量顺着神经脉络，精准导入我缓缓伸出的食指指端。一道普通人无法察觉的能量簇在指尖凝聚，借着量子隧穿效应，刚脱离指尖就穿透通风栅格，悄无声息地钻入正在俯身检查仪表的赵坤体内。
赵坤猛地站直身体，喉咙里发出一阵模糊的气音，似乎想喊什么，却什么都没喊出来。下一秒，他的身体像被投入炼钢炉的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银灰色的防护服、骨骼、肌肉，所有物质都在瞬间分解为最基本的粒子，散落在反应堆旁，消散在空气中，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远处的刘敏三人看得目瞪口呆，嘴巴张了张，却什么都没问出来。我转身追上他们，张臂一揽，将还在愣神的三人推向不远处，人来人往的中转站驻地，人多眼杂，这里不是停留的地方。
到了安排好的住宿处，刘敏、老七和阿绫沉默地坐在我对面，气氛有些凝重。我悠闲地喝着能量饮，感受着液体在口腔里化开的金属味，这是我从地球带来的营养光液，足够维持身体机能，还能不断的强化我的身体。
最后还是老七先憋不住，挠了挠头，语气里带着困惑：「嗯……你是叫一凡吧？刚才……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没看懂。」
我放下能量饮，组织了一下语言：「赵坤被我用量子激发能量击碎成了原子态。」看到他们茫然的表情，我又补充道，「简单说就是，他彻底从这个世界里被抹掉了。」靠回椅背上时，我在心里补了一句：其实就算我不动手，热寂来临的时候，他也会是同样的结局，只是早了半年而已。
刘敏的机械义眼闪烁了几下，语气缓和了些「现在事情结束了，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去星际。你呢？打算留在月球中转站，还是……」
我下意识地看向窗外，目光越过中转站的建筑，落在那个我熟识的小陨石坑方向，那里藏着我寻找的答案，也藏着下一次逃亡的可能。「我要去看看我想看的东西。」我收回目光，看向刘敏，「你们有多的防护服吗？可以上月面的那种。」
刘敏从随身的大包里抽出一个黑色装备包，递给我：「我知道你不是一般人，这是我们队里备用的军用防护服，能抗住月面的辐射和低温。我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我接过装备包，指尖触到布料下坚硬的防护板，心里泛起一丝微弱的暖意，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这或许是我能得到的最直接的善意。我点了点头，思考了片刻，认真地对他们说：「一路顺风。」
他们是要去星际开拓新的家园，而我是要继续逃亡。我们的路从一开始就不同，此刻的告别，应该就是永远的再见。但我还是希望他们能顺利，希望他们走的越远越好，希望这个世界的人类，能在热寂来临前，多享受一段安稳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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