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形巨坑宛如大地那道狰狞且深邃的伤口,仿佛直通无尽的黑暗深渊,深不见底。坑壁由熔融后凝固的五彩斑斓琉璃态物质构成,在惨淡天光的映照下,反射出诡异而迷离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惨烈与神秘。空气在此处粘稠得仿若水银,弥漫着浓郁刺鼻的臭氧味,混合着星辰金属独有的冰冷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如同砂纸摩擦肺叶,带来细微却真切的刺痛。
陈砚怀中的《道理经》已灼热得好似烙铁,那剧烈的脉动与坑底那巨大碎片产生着强烈且急切的共鸣,仿佛迫不及待要挣脱束缚,破体而出。意识深处的心灯更是躁动得前所未有,灯焰疯狂地摇曳闪烁,坚定不移地指向坑底中心,仿佛在指引着一场宿命的相遇。
阿良率先沿着陡峭的坑壁下滑,他的动作看似随意洒脱,却总能精准地在光滑如镜的琉璃面上寻得那些微不足道的着力点,如履平地般轻盈自如。陈砚紧紧跟随其后,却显得异常艰难,只能手脚并用。锋利的坑壁边缘很快便划破了他的掌心,鲜血缓缓渗出,在琉璃上留下一道道殷红的痕迹。
终于,他们踏足坑底。地面宛如一面光滑无比的黑色曜石巨镜,倒映着上方铅灰色、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的天空。在正中央,那块磨盘大小的星辰碎片静静蛰伏着,宛如远古巨兽沉睡在此。它通体呈现出哑光的漆黑之色,仿佛拥有吞噬一切光线的魔力,表面却又有无数细微的银色光点如同银河中的繁星,缓缓流转闪烁,恰似凝固的浩瀚夜空,散发着苍凉、古老而又浩瀚无垠的威压,让人心生敬畏。
“就这儿了。”阿良说着,用脚轻轻踢了踢碎片边缘。那一脚蕴含着足以踹碎岩石的强大力道,然而碎片却纹丝未动,甚至连一丝声响都未发出,仿佛这片死寂的坑底将一切声音都吞噬殆尽。他转头看向脸色苍白如纸、呼吸急促紊乱的陈砚,目光有意无意地掠过他剧烈起伏的胸口,“坐下。试试用你心里那盏小破灯,去碰碰这铁疙瘩。”
陈砚强忍着那无处不在、几乎要将他压垮的能量威压,以及心神中如翻江倒海般的强烈悸动,依言盘膝坐下,正对着碎片。他缓缓闭上双眼,集中全部精神,全力沉入意识深处,观想那盏心灯。
起初,心灯的灯焰只是剧烈地摇曳,急切地指向碎片。当他鼓足勇气,尝试将一丝心神意念如纤细触角般小心翼翼地探向碎片时——
“轰!!!”
一幅破碎却震撼人心的画面如雷霆般炸进他的脑海!
在无垠黑暗的深邃宇宙中,一颗无比巨大的星辰(亦或是某种超越认知的存在)正经历着轰然崩解的惨烈一幕!亿万璀璨的碎片拖着毁灭的光尾,如流星雨般向着四方席卷而去,恐怖的能量波动震荡着整个寰宇。其中一块燃烧着熊熊火焰的碎片,正以雷霆万钧之势朝着下方一片悬浮的大陆猛烈撞击而来……
“呃!”陈砚顿时头痛欲裂,仿佛有无数把利刃在脑海中疯狂搅动,他猛地从观想中被震出,身体剧烈一晃,嘴角不由自主地溢出一丝鲜血。那毁灭景象所带来的冲击远远超出了他的承受极限,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彻底碾碎。
“稳住!”阿良粗嘎的喝声如同一记响亮的鞭子,狠狠抽在陈砚近乎崩溃的神经上,“这点碎屑残响都扛不住,还修个屁的道!意守灵台,灯照心田!别被它牵着鼻子走,是你去主宰它,不是让它冲垮你!”
陈砚咬着牙,用颤抖的手抹去嘴角的血迹,再次缓缓闭目。这一次,他小心翼翼地谨守心神,以心灯那微弱却坚定的微光护住意识核心,如同怒海之上的一叶孤舟,在汹涌波涛中艰难地再次将意念探向碎片。
毁灭的景象再次如潮水般涌现,却不再如之前那般狂暴肆虐。他强忍着内心的不适与恐惧,努力“看”清了那块碎片撞击大陆的瞬间:天崩地裂,万物在那恐怖的冲击下瞬间湮灭……而在那极致毁灭的核心之处,似乎有一些极其古老、蕴含着星辰诞生与寂灭至理的金色符文一闪而逝……
紧接着,一段残缺不全、却玄奥无比的法诀,伴随着星辰运转、崩灭又重生的奇异韵律,硬生生地烙印进他的脑海!
《引星淬体诀》!
这并非通过文字传递的寻常传承,而是直接以精神意象的方式注入他的意识!该法诀引导修行者汲取这稀薄的星辰之力(或是这块碎片逸散出的类似能量),但过程极端痛苦,宛如时时刻刻承受凌迟之苦,要以这种力量撕裂又重塑肉身。
“呃啊啊啊——!”
几乎在理解法诀的同一瞬间,陈砚便不由自主地开始尝试引导!一丝极其微弱、却锋锐冰冷得如同碎星的异力,被他以心灯为引,从碎片表面缓缓剥离,吸入体内!
痛!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剧痛!
那丝异力仿佛亿万根烧得通红的冰针,在他的经脉血肉中疯狂地窜动、切割、撕裂!皮肤表面瞬间渗出密密麻麻的血珠,仿佛细密的汗珠;骨骼也不堪重负,发出令人心悸的咯吱声,仿佛随时都会断裂。他全身剧烈地颤抖着,额头青筋暴起,如同扭曲的蚯蚓,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要在这瞬间昏死过去。
“哼,引星力入体,滋味如何?”阿良冷眼旁观,声音里没有丝毫的怜悯与波动,“这才哪到哪?真正的星辰之力,哪怕只是一丝,就足以把你撑爆成齑粉!这不过是点边角料里的边角料罢了!”
“守住你那盏灯!灯在,神不散!神不散,才能驾驭这力量,而不是被它无情地撕碎!把它想象成锤子,你的身体就是块废铁,唯有千锤百炼,方能成为精钢!”
阿良的话语如同淬火的冰水,浇在陈砚几乎崩溃的意识之上,让他在痛苦的深渊中寻得了一丝清明。他拼命维系着心灯不灭,那微弱的清凉意成为了他在这痛苦海洋中唯一的救命浮木。他按照《引星淬体诀》的法门,疯狂运转那丝微薄的心神之力,引导着、逼迫着那缕狂暴的“星力”按照特定的路线运转,每一次流转都带来新的破坏与极致的痛苦,仿佛在生死边缘徘徊。
血珠从他周身毛孔不断渗出,将他整个人染成了一个血人。但他依旧兀自咬牙硬撑,喉咙里发出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沉吼声,在这片死寂的坑底回荡。
阿良看着在极致痛苦中挣扎却始终未曾放弃的少年,乱发下的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一段久远而又刻骨铭心的往事,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他抱起酒葫芦,猛灌了一口,辛辣的酒气在坑底弥漫开来,似乎能稍稍冲散这过于沉重压抑的能量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那缕异力终于被初步驯服,缓缓融入他的经脉骨骼之中。此时,带来的不再是纯粹的破坏,而是一丝极其微弱的、新生的坚韧感,仿佛他的身体正在经历一场脱胎换骨的蜕变。
陈砚几乎虚脱,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冰冷的曜石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浑身如同从血水里捞出来一般,每一寸肌肤都散发着血腥气。
阿良走上前,用脚尖轻轻踢了踢他:“还没死就起来。这地方不能久待,这铁疙瘩的动静……哼,估计已经惊动了一些东西。”
他抬头望了一眼坑洞上方昏沉的天空,眼神锐利得如同鹰隼,仿佛能穿透层层阻碍,看到遥远之外正悄然逼近的危机。
陈砚艰难地撑起身体,感受着体内那虽微弱却真实不虚的力量感,以及《引星淬体诀》深深烙印在脑海中的奇妙法门。
他知道,阿良所说的“东西”,绝非善类。巡天盟的追兵,或许……已经近在咫尺。
他看向那块依旧沉寂的星辰碎片,又将目光投向深不可测的守墓人。
绝地求生,方才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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