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娇宠扫炕格格:玄烨,崽崽又来咯 > 第四章 卦摊开在乾清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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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那夜惊魂后,楚言在乾清宫的日子,仿佛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她依旧是那个扫炕宫女,每日按时当值,将龙榻收拾得一丝不苟,然后便努力将自己缩成一道影子,恨不得贴在墙根里走路。张公公待她似乎与往日无异,却又似乎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审视。梁九功再未找过她,皇帝更是再无召见。

可楚言心里那根弦,却绷得越来越紧。她知道,那夜的雷霆之怒虽未直接劈下,但疑云并未散去。她就像是被放在暖阁里慢火细炖的汤,不知何时才会被端上台面,或者直接煮干熬尽。

这种悬而未决的煎熬,最是磨人。

她变得愈发沉默寡言,除了必要的应答,几乎不再开口。一起当差的宫人们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与她说话时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甚至隐隐疏远。唯有云妞,还如往常一般待她,时常偷偷塞给她一块点心,低声安慰几句:“哈宜呼,放宽心,没事的。”

楚言感激云妞,却无法真正安心。她夜里开始睡不安稳,时常惊醒,总觉得黑暗中有一双深邃的眼睛在盯着她。食欲也差了许多,本就纤细的身板,更显单薄了几分,脸色也总是恹恹的,少了血色。

这日扫完炕出来,她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脚下发软,赶紧扶住了廊下的柱子,闭目缓神。

“哟,这不是咱们的‘神算’哈宜呼姑娘吗?这是怎么了?昨夜又夜观天象,推演国运,累着了?”一个略带尖刻的声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楚言睁开眼,见是同一个院里当值的宫女翠儿。这翠儿向来掐尖好强,因着楚言前些日子偶尔“料中”些小事出了点风头,早就看她不顺眼,后来见楚言似乎失了上头欢心(至少表面看来如此),便时常寻机刺她几句。

楚言懒得与她计较,只想息事宁人,低声道:“翠儿姐姐说笑了,我只是有些头晕。”

“头晕?”翠儿嗤笑一声,声音拔高了些,引得附近几个路过的太监宫女都看了过来,“我看是心里有鬼,吓得吧?有些人啊,没那个本事,偏要故弄玄虚,如今怕是惹了麻烦,日夜难安咯!”

楚言脸色白了白,抿紧嘴唇,没说话。

云妞正好过来,听见这话,忍不住帮腔:“翠儿,你胡说什么!哈宜呼不过是身子不适!”

“我是不是胡说,她自己心里清楚。”翠儿哼了一声,扭着腰走了,留下几句风凉话,“扫炕的就好好扫炕,真当自己是钦天监的官老爷了?笑话!”

云妞气得跺脚,回头安慰楚言:“你别理她!她就是嘴贱!”

楚言摇摇头,勉强笑了笑:“我没事,云妞姐姐,我们回去吧。”她心里却是一片冰凉。连翠儿都看出了她的“日夜难安”,那些真正精明的人,又岂会看不出?

她这份强装的镇定,恐怕在那些人眼里,如同透明一般。

又过了两日,午后闲暇,几个小宫女又在角落里嘀嘀咕咕。这次愁的不是哪位娘娘得宠,而是小事。

一个小宫女唉声叹气:“这可怎么办才好,李公公催得紧,若是找不到,我可惨了……”

“再仔细想想掉哪儿了?是不是落在哪个角落了?”

“都找遍了,没有啊!那虽然不是顶值钱的东西,却是李公公心爱之物,他特意交代我收好的……”

楚言原本靠在一边闭目养神,听到她们焦急的议论声,忍不住睁开眼看了看。丢东西了?

那小宫女急得眼圈都红了,显然是怕受责罚。

楚言心下不忍,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开口问道:“丢的是个什么物件?大概什么时候发现不见的?”

那小宫女像是抓到救命稻草,连忙道:“是个黄杨木雕的小葫芦挂件,李公公常拿在手里把玩的。就……就大概是巳时前后,我整理完库房回来就发现不见了……”

巳时……黄杨木雕……葫芦……

楚言下意识地掐指算了算,结合时辰和物件特性,心里模糊有个感应。她沉吟道:“你别急,依我看……那东西没丢远,也没被人捡走。你往东边找找,低矮处,或许是什么桌椅底下、花盆后面之类容易被忽略的角落……兴许能找到。”

她这话一出,几个小宫女都愣住了,齐刷刷看向她。

那小宫女将信将疑:“真、真的吗?东边?”

楚言说完就后悔了,怎么又没管住嘴!她赶紧找补:“我、我也是瞎猜的,你去找找看嘛,总比干着急好……”

那小宫女此刻也没别的办法,死马当活马医,真就匆匆往东边去了。

约莫一炷香后,她满脸喜色地跑了回来,手里果然拿着一个小巧玲珑的黄杨木葫芦!

“找到了!找到了!”她激动得声音发颤,“真是在东边廊下那张废弃的小茶几底下!被腿挡着,不趴下去根本看不见!哈宜呼,你太神了!谢谢你!”

其他小宫女也都围了上来,看着楚言的眼神充满了惊奇和……一丝敬畏。

“楚言,你真会算啊?”

“这也太准了!”

“快帮我看看,我什么时候能调去轻省点的地方当差?”

楚言被她们围在中间,头皮发麻,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就是运气好,蒙对了!真的!巧合而已!”她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然而,这事很快又在私下里传开了。楚言“神算”的名声,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沉寂后,反而因为这次“实战验证”而变得更令人信服了。

她心下叫苦不迭,只想安安分分扫炕,奈何老天爷仿佛在跟她开玩笑,总把她往这条神神叨叨的路上推。

这日傍晚,楚言被张公公叫去,吩咐她将一摞新进的书籍送往懋勤殿书房。

再次踏入这里,楚言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她深吸一口气,低眉顺眼,按照指示将书籍放在指定的书架上,一刻不敢多留,放好便转身欲走。

就在她即将退出殿门时,眼角余光瞥见里间书案后,那抹石青色的身影似乎动了一下。她吓得赶紧加快脚步。

“站住。”

低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楚言的脚步瞬间钉在了原地,心跳骤停。她僵硬地转过身,跪倒在地:“奴婢参见皇上。”

玄烨并未抬头,手中朱笔仍在批阅奏章,仿佛刚才那两个字不是他说的。殿内一时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这沉默的等待,比直接的斥责更让人煎熬。楚言伏在地上,感觉每一息都无比漫长。

终于,笔搁下的声音轻轻响起。

“起来回话。”

“谢皇上。”楚言战战兢兢地站起来,垂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朕近日,偶得一梦。”玄烨的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只是在闲聊,“见群鹿奔于原野,忽遇大雾,迷失方向,躁动不安。醒后颇觉奇异,难以释怀。”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语句,随后才似不经意地问道:“你既常‘蒙对’,不妨也蒙一蒙,此梦……主何吉凶?”

楚言只觉得一道天雷滚滚而来,把她劈得外焦里嫩!

解梦?!还是给皇帝解梦?!!

这比看星象地理还要命一百倍!

说吉?万一以后发生不好的事,就是欺君!

说凶?立刻就能治她个妖言惑众、诅咒君上!

说不知道?刚才皇上还说她“常蒙对”,此刻说不知道,分明就是故意搪塞,罪加一等!

楚言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脑子飞速运转,几乎要冒烟。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皇帝的话。群鹿……可指百姓,也可指臣工?原野……天下?大雾……迷雾,困境?迷失躁动……不安,混乱?

这梦听起来确实不算吉利。但直接说凶,是自寻死路。

她心一横,只能继续发挥“谨慎”本色,往模糊、积极的方向去“蒙”。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极大的惶恐和不确定,小心翼翼地回道:“回、回万岁爷,奴婢愚昧,不通解梦之术……只是……只是胡乱猜测……梦由心生,或许……或许是陛下日理万机,忧心国事,故有此梦。鹿性温驯,遇雾而迷,或示……或示天下百姓偶遇困顿,需明灯指引?陛下圣明烛照,乃天下之明灯,些许迷雾,定能驱散,廓清寰宇……奴婢、奴婢胡言乱语,请陛下恕罪!”

她说完,赶紧又跪了下去,心脏狂跳,等待最终的审判。这番话,既点出了可能存在的“困顿”,又把最终解决方案和赞美扣回了皇帝本人头上,应该……还算稳妥吧?

玄烨闻言,眸光微动,落在下方那瑟瑟发抖的小宫女身上。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这番应对,既不敢妄断吉凶,又隐含劝慰之意,倒是比她之前吓得语无伦次时长进了不少。

他并未立刻表态,反而从案头拿起一份奏折,似是随意地翻开,道:“河南巡抚上奏,黄河水清三日,百姓称颂,谓为祥瑞。你怎么看?”

又是一个陷阱!楚言刚放下去一点的心又提了下来。祥瑞?她敢怎么看?说假的?打脸地方官和百姓?说真的?迎合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她头皮发麻,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谨慎务实”路线:“奴婢……奴婢以为,河水澄清,自是好事。若……若能使河道畅通,减少水患,让百姓安居乐业,方是……方是真正的祥瑞所在。”

她避开了对“祥瑞”真伪的直接评价,而是将话题引向了更实际的治理成效。

玄烨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又迅速压下。他放下奏折,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朕近日得闲,翻看前朝旧案。”他又换了个话题,语气依旧平淡,“见一趣闻。某地有争产讼案,兄弟相争祖宅,僵持不下,地方官难以决断。后有一游方道人路过,只言片语,便令兄弟羞愧和解。你信否?”

楚言:“……”皇帝今天的话题跳跃度是不是太大了点?从解梦到祥瑞再到民间讼案?这到底是想干嘛?全方位多角度测试她的智商和三观?

她小心翼翼地回答:“世间或有高人……但、但奴婢觉得,讼案纠纷,关乎律法人情,终究……终究需依律依理,明断是非。道人之言,或可启人心智,然……恐非长久之道。”

她表示了对“高人”的有限认可,但强调还是得靠规矩和法律。

玄烨听完,沉默了片刻,忽然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极低,却让楚言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依律依理,明断是非……”他重复了一遍这八个字,目光再次落在楚言身上,深邃难辨,“你这话,倒不像个扫炕宫女能说出来的。”

楚言吓得魂飞魄散,差点又要跪下请罪。

却听玄烨又道:“起来吧。今日之事,不得外传。”

“是,奴婢遵旨。”楚言如蒙大赦,手脚发软地爬起来,几乎是踉跄着退出了懋勤殿。

直到回到下处,她的心还在狂跳。皇帝今天这一连串的问题,看似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实则环环相扣,都在试探她的深浅、她的心思、她的来历!

她那些回答,看似过关了,但最后那句“不像扫炕宫女能说出来的”,简直是最致命的评价!

他果然从未打消过疑虑!

楚言瘫倒在炕上,用被子蒙住头,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和恐惧。这样下去,她迟早会露出更大的马脚!

之后几天,楚言几乎是在绝望中度过的。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猫盯住的老鼠,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

然而,预中的雷霆之怒并未降临。相反,她察觉到一些极其微妙的变化。

先是张公公对她的态度,似乎缓和了些许,甚至有一次还提醒她天凉加衣。

接着,她发现送到她手上的差事,似乎……变得“有趣”了点。不再是单纯的扫地擦灰,偶尔会被叫去帮忙整理一些无关紧要的书画、核对一些简单的器物名录,甚至有一次,还让她去辨认一批新进贡的药材里有没有明显混入的次品。

这些差事依然琐碎,却似乎需要动用一点点“眼力见”和“判断力”。

最让她吃惊的是,某日她竟然在打扫一处偏殿时,在窗台上发现了一本被“无意”遗落在那里的、讲述各地风物传说的闲书!

她左右看看无人,鬼使神差地翻看了几页,里面记载的奇闻异事让她这个现代人都觉得有趣。之后几天,那本书总会出现在那里,她总会“忍不住”翻看几页。

她隐隐感觉到,有一张无形的网,正在她周围缓缓织就。而她,就是网中的那只蝶。

这日,她被梁九功叫去,却不是问话,而是交给她一个小小的锦盒。

“陛下赏你的。”梁九功的声音依旧尖细,却没什么情绪,“说是……压惊。”

楚言懵懵懂懂地接过锦盒,回到住处,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支成色极好的白玉簪子,玉质温润,雕工简洁雅致。

皇帝赏她?压惊?因为她那天被吓到了?

楚言拿着那支玉簪,只觉得有千斤重,心里非但没有半点喜悦,反而更加毛骨悚然。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不,这比打骂更可怕。这意味着,她真的被“盯”上了,而且对方暂时不打算动她,甚至……可能还想“用”她?

她想起皇帝那些试探的问题,那些需要“眼力见”的差事,那本“恰好”出现的闲书……

一个荒谬又令人恐惧的念头浮上心头:难道皇帝陛下,把她当成了……一个解闷的“玩意儿”?或者一个……不需要正式身份、可以随时丢弃的“民间智囊”?

楚言握着那支冰冷的玉簪,坐在炕沿,久久无法回神。

乾清宫的扫炕宫女,似乎要开始兼职御前卦师和心理顾问了?

这差事,真是越来越刺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