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院大会的风波,余威仍在。
夜色渐深,院子里家家户户的灯火次第熄灭,唯有寒风卷着煤烟味在空旷的院中打转。
二大爷刘海中偷鸡不成蚀把米,不光丢了脸面,更丢了在院里好不容易积攒起来那点可怜的威信。他那扇紧闭的房门,成了四合院里一道无声的笑话。
而陈宇,通过这场“公审”,彻底在这潭深水里,钉下了一根属于自己的桩子。
院里的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不再是最初的好奇与打量,而是添上了一层掂量过的敬畏。
一个刚来的年轻人,不声不响,就把院里的二号人物拉下马,还让他哑巴吃黄连,这份手腕和心智,没人敢再小觑。
陈宇刚收拾完碗筷,用热水烫了毛巾,擦了把脸。
屋里暖烘烘的,崭新的八仙桌在煤油灯下泛着温润的光。
咚!咚咚!
沉闷而有力的敲门声响起,不疾不徐,带着一股子爽利劲儿。
陈宇拉开门栓。
一股混着酒气的寒风扑面而来,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几乎将门框填满。
来人正是住在中院的何雨柱,轧钢厂食堂的大厨,人送外号“傻柱”。
“兄弟,刚才在院里,真他娘的解气!”
何雨柱人高马大,嗓门也亮,一进门就冲着陈宇竖起了大拇指。
他脸膛被夜风吹得通红,眼神里却满是亢奋的光,手里还拎着一瓶最普通的二锅头,瓶口用软木塞塞着,显然是特意过来结交的。
“我早就看刘海中那老官迷不顺眼了!屁大点的官,天天端着个架子,跟谁都想指手画脚!今天你可算是给我出了口恶气!”
他自顾自地把酒瓶往桌上一顿,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来,哥哥我叫何雨柱,在轧钢厂食堂当厨子,以后有事,言语一声!”
陈宇打量着眼前的何雨柱。
这人说话做事,透着一股不加掩饰的直率,情绪都写在脸上。没什么坏心眼,就是脑子缺根弦,容易被人当枪使。
总体来说,观感不差。
至少,比那些藏着掖着,满肚子算计的人要好打交道。
“何哥,快坐。”
陈宇笑了笑,侧身让他进来,顺手关上了门,将院子里的寒气与喧嚣隔绝在外。
他从碗柜里拿出两个搪瓷杯,给两人都倒上了酒。
辛辣的酒液在杯中晃荡,廉价的酒精味瞬间弥漫开来。
两人碰了一下杯,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从厂里的趣闻,到院里的邻居,何雨柱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陈宇则更多的是在听,偶尔插一两句话,引导着话题。
他需要尽快掌握这个院子里所有关键人物的信息。
就在两人聊得投机,一杯酒刚刚下肚,浑身都暖和起来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那声音刻意压得柔柔的,带着几分故作的嗔怪。
“哎呦,棒梗,你慢点跑,别摔着!”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就出现在了门板的玻璃窗外。
紧接着,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个女人的头探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工服,肩头和手肘处都打着整齐的补丁,却依旧掩不住那窈窕有致的身段。
正是中院的秦淮茹。
她身后还跟着个半大的小子,探头探脑,正是她的儿子棒梗。
秦淮茹的脸上挂着一副恰到好处的惊讶,目光先是落在何雨柱身上,随即才转向陈宇,笑容也随之绽放开来。
“哟,傻柱也在呢。”
她熟稔地打了个招呼,仿佛这是在她自己家。
“这位就是新来的陈同志吧?真是年轻有为啊。”
她的视线在陈宇年轻英俊的脸上一扫而过,紧接着,便不动声色地滑向了屋内的陈设。
崭新的桌椅,锃亮的暖水瓶,擦得一尘不染的窗户。
这一切,都与她家那昏暗、拥挤、处处透着陈旧的屋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羡慕,快到几乎无法捕捉。
随即,那丝羡慕就被一种精心调配出的楚楚可怜所取代。
她轻轻叹了口气,那口气叹得百转千回,充满了故事感。
“唉,我们家男人走得早,我一个女人家,拉扯着三个孩子,日子过得实在是难。”
她的声音放得更低,更柔,带着一种能轻易勾起男人保护欲的脆弱。
“以后都是邻居了,还希望陈同志能多关照关照我们孤儿寡母。”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捧了陈宇年轻有为,又卖了自己孤儿寡母的可怜,最后还顺理成章地提出了“多关照”的要求。
目的性极强。
她这套组合拳,在傻柱身上,向来是无往不利的。
陈宇端着酒杯,静静地看着她表演,心中却是一片雪亮。
在来京城的客车上,那些关于秦淮茹的闲言碎语,此刻清晰地在他脑海中回响。
这个女人,是想故技重施。
她看中了自己的工作,看中了自己的单身身份,看中了自己这间宽敞的新房。
这是要把自己发展成继傻柱之后的,下一个“长期饭票”。
或者说,是更优质的饭票。
陈宇没有当面戳穿她的小算盘,脸上的客气微笑没有丝毫变化。
他只是将酒杯轻轻放在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秦姐客气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丝公事公办的疏离。
“我这刚来,也是初来乍到,很多事都得按厂里和院里的规矩办。”
“大家都是邻居,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话里的潜台词,清晰无比。
互相帮助可以,但要按规矩来。
想搞特殊,想占便宜,门都没有。
秦淮茹是个聪明人,她从陈宇那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审视的眼神中,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被彻底看穿的压力。
那种感觉,是她在憨直的傻柱身上,从未体会过的。
这个年轻人的眼神太透彻了,仿佛能穿过她所有精心伪装的外壳,直视她心底最深处的盘算。
她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地僵硬了一瞬。
就像一张精美的面具,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她只能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拉过还在伸着脖子往屋里瞧的儿子棒梗的手。
“那……那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便匆匆转身,几乎是有些狼狈地拉着儿子消失在了门外。
陈宇看着她窈窕却略显仓促的背影,端起酒杯,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阵灼热。
他想起了在来京城的客车上,那些大妈们压低声音,用一种鄙夷又夹杂着羡慕的语气,谈论着秦淮茹如何靠着整个院子男人的接济,养活一家老小。
当时只当是道听途说。
如今亲眼所见,他对这个女人的评价,又低了几分。
看来,这四合院里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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