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年底，呼啸的北风卷着冰碴子，刮在人脸上，刀割一样疼。
红星轧钢厂的天，也跟着这天气，一同阴沉了下去。
就在陈宇按部就班，一边熟悉着后勤科的工作流程，一边在无人时沉浸于《药膳食谱》的玄奥世界时，一场足以掀翻整个大厂的风暴，毫无征兆地降临。
国家粮食计划进行紧急调整。
一道命令下来，下个月分配给红星轧钢厂的粮食配给，硬生生被砍掉了三成！
三成！
这个数字，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数千名工人的饭碗上。
消息最先在后勤和食堂传开，然后如同瘟疫一般，在短短半天之内，席卷了工厂的每一个车间，每一个角落。
起初是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下个月粮食要少三成！”
“真的假的？这还让不让人活了？本来就吃不饱！”
很快，窃窃私语变成了公开的议论和恐慌。食堂里，打饭的队伍变得死寂，工人们盯着自己饭盒里那本就不多的窝头和菜汤，眼神里是压抑不住的焦虑。车间里，机器的轰鸣声似乎都盖不住那股弥漫开来的不安情绪。
工人们干的都是重体力活，炼钢、轧钢，每天一身臭汗，消耗巨大，全靠足额的粮食顶着。现在本就只是勉强糊口，再砍掉三成，那是什么概念？
意味着每天都要饿着肚子干活！
这日子，还怎么过？
人心惶惶。
工人的恐慌，最终化作巨大的压力，全部压在了厂领导的肩上。
厂部大楼顶层的会议室，已经连续三天灯火通明。
烟雾缭绕，呛得人喘不过气。地上、桌上，到处都是烟头，巨大的搪瓷烟灰缸早已堆成了小山。
厂长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双眼布满血丝，嗓子因为吼叫而变得嘶哑。
“办法！我要的是解决办法！不是听你们在这儿说困难！”
“王建国！”
厂长猛地一拍桌子，指着后勤科长王科长的鼻子。
“你是后勤科长！全厂几千张嘴都归你管！现在出了问题，你跟我说没办法？那我要你这个科长干什么吃的！”
王科长满头大汗，站着的身子微微发抖，脸色比窗外的天还难看。他这几天被骂得狗血淋头，愁得头发都肉眼可见地白了好几根。
他能有什么办法？粮食是国家统筹调配的，上面说砍就砍了，他一个科长，还能通天不成？
会议室里，一众厂领导个个愁眉不展，唉声叹气。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管理问题，这是生存危机。一旦处理不好，工人们闹起来，生产停摆，那后果谁也承担不起。
绝望的气氛在烟雾中发酵。
就在王科长感觉自己快要被这巨大的压力压垮时，他的脑子里，像是一道闪电划过。
一个年轻人的身影，清晰地浮现出来。
陈宇！
那个不声不响，却总能办成大事的年轻人！
那个“神通广大”，能弄来亩产两三千斤高品质改良土豆的陈宇！
对啊！
陈宇！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疯狂滋生，再也遏制不住。王科长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眼睛里瞬间爆发出骇人的光亮。
他猛地推开椅子，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叫。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撞开会议室的门，冲到厂长面前，因为激动，声音都变了调。
“厂长！”
“或许……或许后勤科新来的那个陈宇，能有办法！”
整个会议室的嘈杂瞬间静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王科长身上。
厂长愣了一下，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王科长，仿佛要看穿他的内心。
“陈宇？哪个陈宇？”
“就是上次弄来高产土豆的那个年轻人！”
厂长浑浊的眼睛里，瞬间亮了。
他亲自下令，语气不容置喙。
“立刻！马上！把陈宇给我叫到办公室来！”
当陈宇被一脸焦急的干事从宿舍里叫出来，踏入那间烟雾缭绕的厂长办公室时，迎接他的，是一屋子通红的、充满审视与期盼的眼睛。
他看到了正襟危坐的副厂长，看到了满脸紧张的王科长，更看到了坐在主位上，那个神情憔悴但眼神锐利如鹰的厂长。
办公室里的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水泥。
没等陈宇开口说话，厂长竟然亲自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快步走到陈宇面前，一把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那是一双粗糙、有力，却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大手。
“小陈同志！”
厂长的声音嘶哑，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恳切。
“厂里遇到大麻烦了！全厂几千号工人兄弟，下个月就要没饭吃了！”
“王科长说你路子广，神通广大。这次，你一定要帮帮厂里，帮帮全厂这几千号等着吃饭的工人啊！”
陈宇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位在厂里说一不二的最高领导，感受着他手上传来的力度和温度。
他知道，自己等待的机会，来了。
一个千载难逢的，足以让他一步登天的机会。
他的心跳没有加速，血液依旧平稳地流淌。脑海中，关于空间里堆积如山的物资，关于自己未来的规划，清晰无比。
他没有立刻大包大揽地答应。
他抽回手，脸上刻意流露出一丝凝重，沉吟了片刻。
整个办公室的所有领导，都屏住呼吸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宣判。
“厂长，各位领导，事情的严重性，我来的路上一已经听说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沉稳，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办法……也不是没有。”
这句话一出口，办公室里所有人的眼睛，齐刷刷地亮了起来！
“但是，我需要厂里答应我几个条件。”
“你说！”
厂长几乎是吼出来的，他猛地一挥手，斩钉截铁。
“别说几个，几十个都行！只要你能解决粮食问题！”
陈宇迎着他灼热的目光，抬起头，眼神平静而坚定。
他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我能在一个月之内，为厂里提供五万斤高产土豆，和一万斤玉米面。保证让工人们都吃饱饭，甚至能吃得比以前还好。”
“嗡！”
办公室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五万斤土豆！
一万斤玉米面！
这在粮食管制严格到极点的当下，简直是一个无法想象的天文数字！王科长更是双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陈宇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惊，继续伸出第二根手指，语气不容置疑。
“第二，作为交换，厂里必须立刻为我办理正式的京城户口，不得有任何拖延。”
如果说第一个条件是震惊，那么第二个条件，就让整个办公室彻底安静了下来。
落针可闻。
京城户口！
那是多少人挤破头，奋斗一辈子都遥不可及的梦想！一个农村户口的青年，竟然敢开口要这个？
陈宇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伸出了第三根手指，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第三，我需要厂里一次性奖励我一千元现金。”
一千元！
在这个普通工人月薪只有二三十块的年代，这笔钱，堪称一笔巨款！
三个条件，一个比一个骇人，一个比一个疯狂！
整个办公室都死寂了，所有人都被陈宇这石破天惊的“狮子大开口”给震得脑子一片空白。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寂静过后。
“砰！”
一声巨响！
厂长猛地一拍桌子，整个人因为激动，身体都在微微颤抖，声音因为情绪剧烈波动而显得嘶哑尖锐。
“没问题！”
“全部同意！”
他死死盯着陈宇，仿佛在看一个怪物，更像是在看救世主。
“小陈同志，只要你能在一个月内，把这六万斤粮食弄到厂里来！你就是我们红星轧钢厂的大功臣！”
一场足以让整个轧钢厂瘫痪，让数千工人家庭陷入绝境的巨大危机。
就这样，在陈宇的几句话之间，变成了他一飞冲天，彻底改变自己命运的，最完美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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