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官上任三把火。
陈宇的第一把火,就准备烧向轧钢厂食堂里那条最肥、也最招人恨的蛀虫。
顽疾,就得用猛药。
他要做的不是修修补补,而是从根子上,彻底斩断某些人已经习以为常的特权。
午饭的号角吹响,整个食堂瞬间被鼎沸的人声和饭菜的香气填满。
金属饭盒与长条桌碰撞发出叮当的脆响,工人们三五成群,高声谈笑着一上午的见闻,热腾腾的蒸汽从打饭窗口弥漫开来,混杂着汗水和辛劳的味道。
陈宇没有像前几任主任那样,安稳地坐在自己的独立办公室里,泡上一杯浓茶,等着勤务员把饭菜送来。
他站在那里。
就站在打饭窗口和后厨唯一的出口之间,那个最碍事、也最显眼的位置。
他双手抱在胸前,身姿笔挺,眼神平静地扫过一张张或好奇、或敬畏、或不屑的脸。
他像一根钉子,牢牢地楔入了这片嘈杂的洪流中,沉默,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一个熟悉的身影,端着一个明显比别人大了半圈的铝制饭盒,出现在了打饭的队伍里。
是秦淮茹。
她熟练地挤开身前的人,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只有特定的人才能看懂的笑意,径直排到了何雨柱负责的窗口前。
何雨柱看到她,眼神都亮了几分。
他颠了颠手里的大铁勺,从刚出锅的那盆油光锃亮、酱色浓郁的红烧肉里,深深地挖了下去。
手腕一沉,一抬。
那满满一大勺,肉块堆成了小山,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在灯光下颤巍巍地闪着油光,浓稠的汤汁顺着勺子边缘往下滴落。
他的手臂划出一道熟极而流的弧线,没有丝毫停顿,就要将这“特殊”的一份,严丝合缝地扣进秦淮茹早已准备好的饭盒里。
这分量,是其他工人标准份的一倍还不止。
这饭盒,更是她准备带回家,喂饱贾家一屋子老小的“战利品”。
就在铁勺即将触碰到饭盒的瞬间。
一只手,凭空出现。
那只手不大,却异常有力,五指如铁钳,稳稳地扣在了何雨柱那粗壮的手腕上,让他那习惯了千百次的动作,戛然而止。
是陈宇。
“何师傅。”
陈宇的声音不高,甚至可以说是平淡,但在这一片嘈杂喧闹的环境里,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钻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嘈杂的人声,碗筷的碰撞声,后厨的炒菜声,所有声音都在一瞬间诡异地消失了。
全食堂上百道目光,如探照灯一般,瞬间聚焦在了这个小小的窗口。
何雨柱的动作僵在半空,他先是一愣,随即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你干什么?!”
他压低声音怒吼,手腕用力,试图挣脱那道钳制。
陈宇没有看他,甚至没有理会他眼中的怒火。
他的手指,只是轻轻抬起,指向了窗口旁墙壁上那张刚刚贴上去,墨迹未干的白纸。
上面,是用最标准的楷书,一笔一划写下的三条新规。
“何师傅,厂里的新规定。”
陈宇的语气依旧平静,不带一丝波澜。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第一条,‘杜绝私自外带,严禁损公肥私’。”
“所有人都得遵守,你,也不例外。”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小石子,精准地投进了死寂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你!”
何雨柱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血气上涌,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地暴起。
他做梦都没想到,这个新来的毛头小子,竟然敢!
竟然敢当着全食堂上百号人的面,如此直白地,撕下他的脸皮!
陈宇终于将目光转向他,那双眼睛里没有愤怒,没有嘲讽,只有一片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平静。
“你要是觉得,你这勺菜确实是打多了,不小心手抖了。”
陈宇的语速不快,却带着一股上位者的威严,压得人喘不过气。
“可以。”
“两个选择。”
“要么,现在就倒回锅里去。”
“要么,你自己掏钱,按市场价买下来。”
周围的工人,彻底停下了吃饭的动作。
他们全都转过身,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和解气。
他们对何雨柱这种损公肥私的行为,早就心怀怨恨,只是敢怒不敢言。
今天,这个新来的陈主任,竟然真的敢硬碰硬!
这热闹,可比碗里的红烧肉香多了!
在上百双眼睛的注视下,何雨柱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最后转为难堪的酱紫色。
羞辱!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他胸膛剧烈起伏,几乎要当场发作,将这一勺肉连带着饭盒全都扣在陈宇的脸上。
可当他的目光对上陈宇那双眼睛时,那股冲天的怒火,却像是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瞬间熄灭了大半。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冰冷,平静,深不见底。
他从那双眼睛里读懂了一个信息:今天他要是敢在这里撒野,这个新主任,就绝对敢当场把他拿下!
最终,所有的愤怒、不甘、屈辱,都化作了一声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闷哼。
在全食堂上百名员工的注视下,何雨柱的手臂,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屈辱的姿态,缓缓地将饭盒里那一半多的红烧肉,不情不愿地,一点一点地,倒回了面前的大菜锅里。
肉块落入汤汁中,发出了“咕咚”一声轻响。
这声音,却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他和秦淮茹的脸上。
陈宇松开了手。
他上任的第一把火,烧得旺,烧得狠,不仅烧出了自己的威信,让所有人见识到了他铁腕治厂的决心。
更重要的,是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刀斩断了秦淮茹那条最大、也是最重要的“免费补给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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