轧钢厂的下工铃声,还带着几分工业时代的余温,在四合院斑驳的砖墙间回荡。
何雨柱的脚步,却比灌了铅还要沉重。
食堂里,几十上百道目光汇聚在他身上的灼热感,直到此刻,依旧在他的后背上烧灼,留下一片滚烫的羞辱。
他低着头,像一头斗败了的公牛,只想一头扎进自己的屋里,用沉默和酒精来舔舐伤口。
然而,现实总比想象的更加刻薄。
“吱呀——”
一声刺耳的门轴转动声,像是精准计算好了一样,在他路过中院时骤然响起。
贾家的门,开了。
贾张氏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从门后探了出来,一双三角眼,精光四射,直勾勾地锁定在何雨柱空空如也的双手上。
没有饭盒。
没有熟悉的肉香。
期待落空的瞬间,那张老脸迅速垮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刻骨的怨毒和鄙夷。
“傻柱!你个没出息的玩意儿!”
贾张氏猛地冲出门,双手往那肥硕的腰上一叉,活脱脱一个炸了毛的老母鸡。她的声音尖利,穿透力极强,瞬间就让院里几个还没进屋的邻居,都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竖起了耳朵。
“老婆子我眼巴巴地等着你带饭回来,东旭的媳妇和两个孙子也饿着肚子,你就这么空着手回来了?”
“你不是食堂大厨吗?你不是威风八面吗?怎么着,现在连点剩菜剩饭都弄不回来了?你那点本事呢?都被狗吃了?”
唾沫星子,伴随着恶毒的咒骂,劈头盖脸地砸向何雨柱。
“养你这么多年,给你吃给你喝,让你帮衬着我们孤儿寡母,你倒好!现在翅膀硬了?还是说你就是个窝囊废,连个寡妇都接济不了!废物!白眼狼!”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何雨柱本就千疮百孔的自尊心上。
食堂里受的气,回家后遭的辱,两股邪火在他胸膛里猛烈冲撞,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瞪着贾张氏,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但他终究没能说出一个字。
骂回去?
对着一个撒泼打滚的老虔婆,他能说什么?
最终,所有的愤怒、委屈、不甘,都化作了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
他一言不发,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冲回自己屋里。
“哐当!”
屋门被他用巨大的力气甩上,震得窗户纸都在嗡嗡作响。
屋里,何雨柱胸膛剧烈起伏,他一把抄起床底下藏着的一瓶劣质白酒,拧开盖子,连杯子都懒得用,直接就对着瓶口,“咕咚咕咚”灌下去了大半瓶。
辛辣的酒液,像一条火线,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
酒精,非但没能浇灭他心头的怒火,反而像是泼上了一桶滚油,让那火焰“轰”的一声,彻底燎原!
是陈宇!
对,就是那个姓陈的小子!
如果不是他,自己怎么会在食堂当众丢脸?
如果不是他,自己怎么会连饭盒都带不回来,被贾张氏指着鼻子骂成窝囊废?
凭什么!
他凭什么这么不近人情!
凭什么一上台就要砸他傻柱的饭碗!
一个毛头小子,一个靠着溜须拍马上位的投机分子,也敢在他何雨柱的头上作威作福?
越想越气,酒精上头的何雨柱,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天灵盖。
他要去“理论”!
他要去问个清楚!
他提着剩下的小半瓶白酒,晃晃悠悠地冲出屋门,带着一身的酒气和戾气,径直朝着后院陈宇家杀了过去。
“砰!砰!砰!”
砸门声,沉重而急促,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怒火。
门开了。
陈宇站在门内,神色平静地看着门外这个不速之客。
一张因为愤怒和酒精而涨成猪肝色的脸,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浑身的酒气混合着一股子压抑不住的戾气,扑面而来。
“陈宇!你小子……嗝……你他妈什么意思!”
何雨柱提着酒瓶,一只手指着陈宇的鼻子,大着舌头,含混不清地质问道。
陈宇的眼神微微一冷,正准备开口。
就在这时,院子里,又有两个身影不紧不慢地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昏黄的路灯,将他们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
来人,竟是一大爷易中海和二大爷刘海中。
更巧的是,他们俩手里,居然“不约而同”地都提着一瓶酒,另一只手还拎着一包用油纸裹着的花生米。
两人脸上挂着那种标准的老油条式笑容,皮笑肉不笑,显得格外虚伪。
“哎呀,陈主任,这么巧啊!”
易中海率先开口,声音洪亮,仿佛生怕院里其他人听不见。他笑呵呵地走上前,眼神刻意地掠过怒气冲冲的何雨柱,落在陈宇身上。
“我们哥俩儿听说你高升了,这不,特意过来给你道贺啊!中午在厂里人多眼杂,不方便,这下了班,咱们院里人,得好好亲近亲近。”
他说得滴水不漏,好像中午食堂里那场风波,他完全不知情,好像何雨柱此刻堵在门口,也只是一个偶然。
刘海中紧跟着附和,他那官迷的派头端得十足,挺着肚子,用一种领导视察的口吻说道:
“是啊是啊,陈主任年轻有为,是我们整个四合院的骄傲嘛!以后在厂里,还得请陈主任多多关照我们这些老家伙啊!”
一唱一和,天衣无缝。
一个,是在全院大会上被陈宇怼得下不来台,权力被无形架空,早就心怀怨恨。
另一个,是因为贪图小便宜,被陈宇当众打脸,更是怀恨在心。
这两个老狐狸,早就暗中通了气。他们算准了以何雨柱的性子,今天在食堂吃了这么大的亏,晚上必定要借着酒劲儿来闹事。
于是,他们便掐着时间点,“恰好”地赶了过来。
美其名曰“祝贺高升”,实则就是来给何雨柱撑腰站台。
他们要利用院里“管事大爷”的身份,联合起来,当着何雨柱的面,向陈宇施压,逼他退让,逼他低头!
一场精心策划,针对陈宇的“鸿门宴”,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摆开了。
陈宇的目光,从易中海虚伪的笑脸上,滑到刘海中自得的表情上,最后落回何雨柱那张充满挑衅的醉脸上。
他心中冷笑一声。
来的正好,省得我一个一个地去收拾。
面上,陈宇却不动声色,甚至还露出了一丝恰到好处的笑容,侧身让开了门口的位置。
“原来是一大爷和二大爷,快请进,快请进。傻……何师傅也一块儿进来坐吧,外面冷。”
他将三人全都请进了屋。
屋里,一张八仙桌,几条板凳。
陈宇不慌不忙地找出三个搪瓷杯,给三人都倒上了酒,脸上始终挂着客气而疏离的微笑。
然而,当他举起酒杯时,称呼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易师傅,刘师傅,何师傅,来,尝尝我这酒怎么样。”
他端起酒杯,朝着三人示意了一下。
没有“一大爷”,也没有“二大爷”。
只有平平淡淡,公事公办的“师傅”。
这个称呼,像是一根无形的针,瞬间刺破了现场其乐融融的虚假氛围。
从这个称呼开始,陈宇就已经在不动声色地划下界线,表明自己的态度:
在工作和原则问题上,在这间屋子里,四合院里那套论资排辈的规矩,不好使!
易中海和刘海中脸上的笑容,不自然地僵硬了一下。
杯子里的酒液,似乎都泛起了一丝寒意。
他们都是人精,哪里会听不出陈宇称呼里那份刻意的疏离和潜台词。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快和凝重。
这小子,果然是个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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