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桌上的空气,早已被酒精和虚伪浸泡得粘稠而滞重。
桌面上的花生米已经见了底,几盘炒菜的油汁也已冷却凝结。
酒意上头,话语里的试探和机锋也变得越来越赤裸。
终于,那个始终扮演着“大家长”角色的一大爷易中海,认为时机已经成熟。
他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白瓷酒杯,杯底和桌面接触,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他清了清嗓子,那张因为饮酒而泛红的脸上,硬是挤出了一副推心置腹、语重心长的长辈神情。
他的视线,如同带着某种审视的重量,落在了陈宇的身上。
“小陈啊。”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教导”意味,瞬间将屋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你现在是食堂主任了,是个干部了。位置越高,就越要懂得‘团结’同事嘛。”
说到“团结”两个字时,他特意加重了语气,浑浊的目光若有若无地瞟向了旁边一直闷头喝酒的何雨柱。
“尤其是像柱子这样的老师傅,在厂里干了多少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年轻人,要懂得尊重,要学会体谅,不能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闹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伤了和气嘛。”
这一番话,听起来冠冕堂皇,句句都是为了大家好。
可每一个字眼背后,都藏着一把软刀子,直指陈宇今天在食堂的行为是“年轻气盛”、“不团结同志”、“不尊重老师傅”。
这是在定性,是在用大院里几十年形成的道德枷锁,往陈宇的脖子上套。
易中海的话音刚落,一旁的二大爷刘海中立刻心领神会地接上了戏。
如果说易中海是唱白脸的,那他就是毫不掩饰的黑脸。
他“砰”地一声把酒杯往桌上一墩,酒水都溅了出来。他瞪着一双牛眼,身体前倾,摆出了一副审讯犯人的架势,口气更是充满了不加掩饰的逼迫。
“陈宇,我问你!”
他的声音又粗又硬。
“你是不是对何师傅有意见?你今天在食堂那么搞,是不是早就盘算好了,想找个由头,把他这个食堂大厨的位置给撤了?”
一个捧,一个杀。
一个用大道理压人,一个用诛心之论逼供。
两人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无缝,就像排练了无数遍一样。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利用这种高压态势,逼着陈宇在这个“鸿门宴”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向何雨柱低头认错,重新将权力交还给他们这些“老资格”。
一直没有说话的何雨柱,此刻梗着脖子,下巴微微扬起,虽然一言不发,但那眼神里的挑-衅和得意,却已经满得快要溢出来了。
他觉得,有两位大爷为他撑腰,陈宇这个毛头小子今天必然要服软。
屋子里的空气,在这一刻彻底凝滞。
筷子碰撞的声音消失了,连呼吸声都变得小心翼翼。
陈宇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三个自以为胜券在握的男人,看着他们脸上那副虚伪、贪婪、愚蠢的表情,嘴角的弧度,一点一点地变得冰冷。
他终于明白,有些人,你跟他讲道理是没用的。
你退一步,他就会进十步。
对付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用他们根本无法理解的力量,一次性,把他们的脸面和倚仗,彻底踩在脚下!
他缓缓地端起面前的酒杯,然后,又缓缓地放下。
“嗒。”
一声轻响。
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然后,他摊牌了。
他甚至没有去看刘海中和何雨柱,他的目光,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第一个就剖向了整场戏的导演——一大爷易中海。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纯粹的嘲弄。
“易师傅。”
他开口了,声音平静得可怕。
“我请教一下。”
“您是咱们轧钢厂德高望重的八级钳工,是技术大拿,这一点,我个人非常佩服。”
他先是客气地捧了一句,却让易中海本能地感到了一丝不妙。
果然,陈宇的下一句话,锋利如刀。
“但我倒是很想问问,一个八级钳工,凭什么,来指导我一个食堂主任的工作?”
易中海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陈宇的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的压迫感骤然增强。
“这是厂部下发的红头文件里,明文规定的规矩?”
“还是……”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一字一句,清晰地问道:
“您自己,给自己立下的规-矩?”
轰!
这一句话,仿佛一个无形的巴掌,狠狠地抽在了易中海的老脸上!
他所有的“大道理”,所有的“长辈身份”,所有的“德高望重”,在这一刻,被陈宇用一个最简单、最根本的“职权”问题,给砸得粉碎!
你凭什么?
是啊,你凭什么!
易中海的脸色,瞬间从酒后的红润,涨成了猪肝般的酱紫色。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被噎住了,被这句他从未想过会有人敢当面问出来的话,噎得体无完肤。
不等他缓过神来,陈宇的视线,已经如同利剑出鞘,转向了旁边那个满脸错愕,还没反应过来的刘海中。
“还有您,刘师傅。”
陈宇的语气,愈发地锋利,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
“食堂内部的人事任免、奖惩制度、工作流程,那是我陈宇的职权范围,是厂长和厂部领导,赋予我的权力!”
“您一个七级锻工,连车间小组长都不是,现在是想代表后勤科的王科长,还是想代表主管生产的副厂长,来对我这个食堂主任,进行越级干预吗?”
这番话,比刚才那句更狠,更毒!
这已经不是在质疑他的资格了,这简直是在给他扣“越级插手”、“无视组织纪律”的大帽子!
刘海中那点靠着蛮力和嗓门撑起来的气势,瞬间土崩瓦解。他脸上的横肉不住地颤抖,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在他看来乳臭未干的年轻人,反击竟然会如此凌厉,如此致命!
这两记响亮的耳光,一左一右,彻底扇懵了两位不可一世的大爷。
最后,陈宇的目光扫过已经哑口无言,被他一个人的气势完全镇压住的三人。
他缓缓站起身。
居高临下。
他看着他们,如同看着三只跳梁小丑,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般的语气,一字一句地,做出了最后的裁决。
“在轧钢厂,我是厂长亲自任命的食堂主任,我的工作,只对厂领导负责!”
“在这个四合院,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住户,和大家一样,不多什么,也不少什么!”
他的声音在小小的房间里回荡,震得人耳膜生疼。
“谁也别想,拿院里那套所谓的辈分和规矩,来压我厂里的职务!”
“谁也别想,干涉我职权范围内的任何一件事情!”
斩钉截铁!
落地有声!
这番话,彻底撕碎了两位大爷赖以生存了几十年的那张脸皮,也彻底砸烂了他们引以为傲的所谓“权威”。
他们狼狈不堪,如坐针毡。
屋子里的空气,对他们来说,已经变得如同硫酸一样,多待一秒都是煎熬。
最终,刘海中再也扛不住这种令人窒息的羞辱,他猛地站起身,结结巴巴地找了个蹩脚的借口:“我……我想起来了,家里……家里的炉子还生着火呢!”
易中海也脸色惨白地跟着站起来,连场面话都顾不上说了,只是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便跟着刘海中,几乎是落荒而逃。
两人像是被狼撵的兔子,灰溜溜地夺门而去,连头都不敢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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