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清晨,寒气还未散尽,四合院的空气里混杂着各家煤炉飘出的淡淡烟火气。
然而,这片习以为常的宁静,被一声拔高的惊呼彻底撕碎。
“快看!那是什么!”
一个早起倒水的妇人,手里的水瓢“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院子中央。
这声尖叫如同信号,一扇扇房门接连打开,一个个脑袋探了出来。很快,整个四合院的人都被吸引,自发地围成了一个圈。
圈子的中心,李卫国单脚撑地,跨坐在一辆自行车上。
那是一辆崭新的永久牌自行车。
车身是那个年代最时髦的深绿色烤漆,在晨曦的微光下,反射着一层油润的光泽。车把、车铃、轮圈,每一处金属部件都锃光瓦亮,闪烁着刺眼的银光,仿佛不是凡物。
在这个连吃饱饭都成问题的时代,这样一辆自行车,不亚于后世一台停在老旧小区里的顶级跑车,它带来的视觉冲击和身份象征,是毁灭性的。
空气安静了片刻,随即彻底炸开了锅。
“我的天爷!永久牌的!新的!”
“卫国,你这是……这是发财了啊!”
邻居们蜂拥而上,眼神里混杂着惊叹、羡慕、还有毫不掩饰的嫉妒。他们想伸手摸一摸那光滑的车漆,却又怕自己粗糙的手指弄脏了这件“宝贝”,只能伸着脖子,恨不得把车子看出个洞来。
“这车可真漂亮!比厂长那辆还新!”
“得一百多块钱吧?卫国,你哪儿来的工业券啊?”一个大妈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在众人的瞩目中,李卫国感受着一道道灼热的视线,他没有丝毫的局促,反而享受着这种由实力带来的敬畏。
他清了清嗓子,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前几天不是帮娄晓娥嫂子修好了她娘家那台大冰箱嘛,她硬塞给我两张工业券,推都推不掉。”
他顿了顿,让这个信息被众人消化。
“我寻思着,这票放着也是浪费,干脆就跟厂里预支了俩月工资,凑了凑钱,买了这辆车。以后上下班,也方便不是?”
这话半真半假,却说得滴水不漏。
既合情合理地解释了工业券的来源,又不动声色地彰显了三件事:他有帮娄家解决大难题的“本事”,他有人家硬塞票的“人情”,他还有厂领导肯为他破例预支工资的“面子”。
一时间,周围的赞叹声更响了,看向李卫国的眼神,也从单纯的羡慕,多了一层敬佩。
就在这片热闹之中,一道不和谐的身影从三大爷家走了出来。
阎解成打着哈欠,一脸没睡醒的惺忪。当他的目光落在院子中央那辆闪闪发光的自行车上时,他脸上的困倦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阳光下,那耀眼的金属光芒刺得他眼睛生疼,一股滚烫的、名为嫉妒的毒液,从心底瞬间涌遍全身。
凭什么?
他李卫国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凭什么能骑上这么好的车!
阎解成喉结滚动了一下,几步就挤开了人群,凑到李卫国面前。他上下打量着自行车,眼神中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
他刻意摆出一副院里“老人”的架子,用一种理所当然、不容拒绝的语气开了口。
“卫国,买了新车啊!”
“正好,借我骑出去显摆显摆,让我那些工友也开开眼!”
这话一出,院里原本嘈杂的议论声都小了许多。
李卫国抬起眼皮,看着阎解成那张写满了“我占你便宜是看得起你”的脸,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这阎家的人,还真是把不要脸当成了祖传的家风。
他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不好意思,解成哥,这新车我还得磨合磨合,暂时不外借。”
干脆利落的拒绝。
阎解成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不是羞的,是气的。
当着全院人的面被驳了面子,他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连基本的理智都烧没了。
他仗着自己比李卫国年长,是院里的“老人”,竟然恼羞成怒,伸手就去抢夺车把!
“怎么着,不给面子是吧?”
他面目狰狞,声音都变了调。
“我今天还非借不可了!”
李卫国坐在车上,纹丝未动。
他的眼神冷了下来。
他看着阎解成涨红了脸,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死死地拽着车把,试图将车从他身下夺走。
就在阎解成以为自己快要得手,脸上已经浮现出狰狞的得意时,李卫国动了。
他没有大幅度的动作,只是握着车把的手腕,以一个常人无法理解的角度,轻轻一抖。
一股螺旋状的巧劲,顺着车把瞬间传导了过去。
“哎呦!”
阎解成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大力从车把上传来,他用尽全力的拉扯,反而成了把自己甩出去的动力。
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原地转了一圈,重心尽失,一屁股结结实实地坐进了墙角还没化开的雪堆里。
“噗通!”
一声闷响,雪花四溅。
阎解成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四脚朝天,手脚在空中胡乱扑腾,姿势狼狈到了极点。
院子里先是死一般的寂静。
下一秒。
“哈哈哈哈哈!”
一阵哄堂大笑毫无征兆地爆发开来,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嘲弄。
屋里的于莉听到外面的动静不对,急忙从屋里跑了出来。
她一眼就看到了被众人围观、像个癞蛤蟆一样躺在雪堆里哼哼唧唧的丈夫。
那一瞬间,她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一张脸羞得通红,烫得吓人。
太丢人了。
她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钻进去。
可她不能。她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在一片哄笑声中,费力地把还在地上打滚的阎解成拉起来。
她一边拍打着丈夫身上的雪和泥水,一边低着头,用蚊子般的声音向李卫国道歉。
“卫国,对不住,解成他不懂事,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屈辱。
她偷偷抬眼,看着眼前这个高大、沉稳的男人。他只是平静地坐在车上,却像一座山,有本事,有原则,不惹事,但绝不怕事。
再看看身边这个,被自己搀扶着还站不稳,嘴里依旧不干不净地小声咒骂,只会在家里耍威风,一出门就丢人现眼的丈夫。
一股无法言喻的绝望,像是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的心脏。
内心对这段婚姻的失望,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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