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历史小说 > 汉铭千古传 > 第二十一章 旧地重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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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戏慧在前面带路,一边跑一边不停地喊着“让让”,偶尔回头看一眼郭嘉的情况,眼神里满是担忧。阳光渐渐沉了下去,把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路边的房屋飞快地往后退,只有急促的脚步声和张鲁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气中回荡。张鲁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些,再快些,一定要把郭嘉平安送到郭府。

跑过两条街,果然看到一处朱红色的后门,门楣上雕着精致的云纹,虽不如正门气派,却透着几分规整。戏慧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双手攥着黄铜门栓用力摇晃,“咚咚咚”的敲门声在暮色里格外急促,他一边敲一边喊:“李伯!快开门!奉孝出事了!”

门内很快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吱呀”一声,后门被拉开一条缝,一个头发花白、穿着深色管家服的老者探出头来。这老者面容清瘦,眼角虽有皱纹,眼神却很锐利,正是郭府管家李伯。他原本还带着几分倦意,可当目光扫过张鲁背上的郭嘉,看到那浅色衣襟上的血迹时,脸色瞬间变了,倦意全无。

“公子!”

李伯惊呼一声,连忙推开大门,侧身让开道路,声音都带着颤:“快!快把公子背到东跨院的药房!”

张鲁不敢耽搁,跟着李伯就往府里跑。穿过一段栽满梧桐的回廊,眼前出现一间宽敞的屋子,正是药房。屋内摆着一排排药柜,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草药香,靠窗的矮桌上,一口黑陶药锅正冒着袅袅热气,药香比别处更甚。

“放这!轻轻放!”

李伯指着药房中央的软榻,快步走到矮桌前,掀开药锅盖子,一股醇厚的药香扑面而来。他动作熟练地拿起一个粗瓷碗,舀出半碗深褐色的汤药,又从抽屉里摸出一块蜜饯,转身快步走到软榻边。

张鲁已经小心翼翼地把郭嘉放在软榻上,正用帕子擦去他嘴角残留的血迹。李伯上前,轻轻扶起郭嘉的头,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另一只手端着药碗,用汤匙舀起汤药,先放在嘴边吹了吹,才慢慢喂到郭嘉嘴里。

郭嘉牙关紧闭,李伯耐心地用汤匙轻轻撬开他的嘴唇,一点点把汤药送进去,偶尔有汤药顺着嘴角流出,他就用帕子及时擦去。一碗汤药喂完,李伯才轻轻把郭嘉放平,盖好薄被,长舒一口气,额头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转身看向张鲁,脸上露出感激之色,对着张鲁拱手道:“老朽李忠,是郭府的管家。多谢这位公子及时把奉孝送回来,不然今日可就危险了。”

张鲁连忙摆手:“李管家客气了,我和奉孝、志才是朋友,朋友有难,我岂能不管?奉孝他…这老毛病经常犯吗?”

李伯叹了口气,走到药锅边收拾着碗筷,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奉孝自小身子弱,肺里有寒疾,这些年他总是吃一些药丸,想要减轻自己的不适感,但对于肺里的寒疾却没什么作用,今天若不是小公子帮忙,他在湖边晕倒,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戏慧也喘着气走进药房,看到软榻上的郭嘉气息平稳了些,才彻底松了口气,走到李伯身边问:“李伯,奉孝他没事了吧?”

“暂时稳住了。”

李伯点点头:“这碗药能护住他的心脉,等会儿大夫过来再扎几针,应该就能醒了。你们也别站着了,坐下歇歇,我去给你们倒杯热茶。”

张鲁在李伯搬来的木凳上坐下,目光扫过药房外冷清的回廊,忍不住看向戏慧:“志才,你怎么对郭府这么熟?连后门在哪、李伯是谁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戏慧刚端起李伯递来的热茶,闻言笑了笑,眼角弯起:“我和奉孝从小一起长大,他身子弱,我常来陪他说话解闷,有时候还帮他抄书、取药,郭府的路我闭着眼睛都能走。”

他喝了口茶,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以前府里还有几个仆人,后来……”

话没说完,张鲁又指着窗外斑驳的墙皮和落满灰尘的灯笼,疑惑地追问:“可我看郭府怎么这么冷清?刚才一路走来,除了李伯,连个洒扫的仆人都没见着,而且这房屋看着也有些破落,不像是大族该有的样子啊。”?

戏慧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正要开口解释,药房门口忽然传来一阵缓慢的脚步声。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穿洗得发白的儒衫、手持拐杖的老者走了进来。这老者头发全白,脸上布满皱纹,身形消瘦,却腰杆挺直,眼神温和却透着几分威严,进门时目光先落在软榻上的郭嘉身上,见他气息平稳,才微微松了口气。

“这位小友是想问,我郭府为何这般寒酸吧?”

老者走到张鲁面前,声音虽轻却很清晰,不等张鲁回答,便主动解释起来:“我郭家本是颍川小族,前些年家乡遭了灾,族里人要么迁去了外地,要么没熬过灾荒。后来我带着奉孝来颍阴定居,本想靠教书度日,可奉孝的寒疾总犯,求医抓药花光了所有积蓄,只能遣散仆人,只剩李伯不离不弃跟着我们。”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屋内的药柜和药锅,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却不卑不亢:“房屋破落些没关系,只要能让奉孝好好治病、读书,就够了。”

张鲁听着,心里一阵发酸,连忙站起身:“晚辈张鲁,不知您是……”

“老朽郭慈,便是奉孝的爷爷。”

老者拱手回礼,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方才李伯跟我说了,是小友把奉孝背回来的,还帮着忙前忙后,这份恩情,老朽记在心里了。”

“郭叔公客气了!”

张鲁连忙摆手:“我和奉孝、志才是朋友,朋友有难,帮忙是应该的。而且我父亲也懂些医术,等奉孝醒了,或许我父亲能帮上忙,看看他的寒疾有没有办法缓解。”

“而且我父亲也懂些医术,等奉孝醒了,或许我父亲能帮上忙,看看他的寒疾有没有办法缓解。”

张鲁话音刚落,药房外就传来熟悉的呼喊声:“公琪!公琪!你在这里吗?”

他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喜,连忙应道:“老爹!我在这!”

话音未落,张衡和郭钰就快步走了进来。张衡身穿青色素袍,显然是担心张鲁迟迟未归,特意寻来;郭钰跟在一旁,神色平静,只是目光扫过郭府内的景象时,微微顿了顿。

李伯连忙上前,对着郭慈道:“这位先生方才在府外呼喊着张公子的名字,老朽一问,才知是张公子的父亲,便引了进来。”

郭慈见张衡进来,想起张鲁说张衡的医术,连忙放下拐杖,上前两步拱手行礼,语气里满是恭敬:“老朽郭慈,方才听闻先生医术高明,今日得见,实乃幸事。”

张衡亦拱手回礼,目光掠过软榻上气息渐稳的郭嘉,温和道:“郭家主不必多礼,在下张衡。公琪迟迟未归,我放心不下,便寻了过来。听闻令郎抱恙,若有需,在下愿尽绵薄之力。”

张鲁连忙凑上前,指着身旁的郭钰补充:“这位是郭钰钰叔,他跟我们一起的,刚才我还说父亲和钰叔说不定能帮奉孝治寒疾!”

“郭钰……”

这两个字刚从张鲁口中落下,郭慈原本温和的眼神突然猛地一缩,像是被什么刺中般,猛地转头看向郭钰,瞳孔里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他踉跄着往前挪了半步,死死盯着郭钰的脸,嘴唇哆嗦着,反复喃喃:“郭钰…郭钰……”

众人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弄得一愣。张鲁疑惑地看向郭钰,却见郭钰不知何时低下了头,双手攥紧了衣袖,脸色有些苍白,一句话也不说,往日里从容的模样荡然无存。

郭慈盯着郭钰看了半晌,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又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对着众人勉强笑了笑:“诸位远道而来,想必也累了。李伯,你先带张天师和郭先生去前堂饮茶休息,老朽还有些私事,先告辞一步。”

说完,不等众人回应,他便拄着拐杖,脚步略显仓促地离开了药房,走时还忍不住回头看了郭钰一眼,眼神里的情绪越发复杂。

郭慈走后,药房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重。张鲁看看沉默的郭钰,又看看眉头紧锁的张衡,小声问道:“老爹,钰叔,你们怎么了?郭叔公他……”

张衡脸色一沉,目光落在郭钰身上,语气带着几分严肃:“宝宁,你老实说,这郭府…不会就是你的本家吧?”

郭钰身子猛地一震,抬起头,眼中满是苦涩,沉默了许久,才缓缓点头,声音沙哑地说:“兄长,没错,郭慈,正是我的叔叔。”

“什么?!”

张鲁惊呼出声,眼睛瞪得溜圆:“钰叔,郭叔公是你的叔叔?那奉孝他,不就是你的侄儿吗?”

堂中气氛瞬间陷入更甚的尴尬,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张鲁张了张嘴,原本想问些什么,可看着郭钰苍白的脸色和张衡严肃的神情,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能不安地摩挲着掌心的涟漪纹石子。郭钰垂着头,发丝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只有攥得发白的袖口,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张衡看着眼前的景象,轻轻叹了口气,刚要开口提议先离开,等郭钰平复情绪后再商议郭嘉的病情,却听到屏风后传来一阵缓慢的脚步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郭慈拄着拐杖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脸上没了之前的复杂与仓促,反而多了几分郑重。他走到堂中,对着张衡和郭钰拱手道:“诸位,方才是老朽失仪了。还请诸位留步,老朽有个人想让你们见见。”

张衡眉头微挑,心中满是疑惑,问道:“郭家主,不知您想让我们见谁?”

郭慈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转身朝着堂外示意:“诸位随我来便知。”说罢,他拄着拐杖,脚步虽缓却坚定地往外走,青灰色的儒衫在穿堂风里轻轻晃动,倒添了几分萧瑟。

穿过前堂的庭院,郭钰落在最后,心中五味杂陈。这里是他年少时的记忆所在,每一砖一瓦,每一块石板,都承载着他成长的痕迹。他曾在这里奔跑嬉戏,也曾在这里第一次接触到诗词歌赋,开始对文学产生浓厚的兴趣。然而,时光流转,人事已非,现在的郭府已不复当年的繁华,只剩残垣断壁,荒凉满目,同时郭钰内心传来阵阵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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