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三天,丰县县衙上下都笼罩在紧张的备战氛围中,王楷带着人从粮仓调拨粮草,每一袋米、每一块干粮都仔细称重,用麻布包好缝紧,还在袋角绣上“丰县”二字,防止与沛县的粮草混淆;王粲则守在兵器库,逐一检查甲胄、长矛,连箭矢的箭杆是否笔直、箭头是否锋利都要反复确认,生怕战时出纰漏。
黄叙和张义更是没闲着,每天天不亮就带着县兵在城外的空地上训练,先是骑马奔袭,让县兵熟悉马背上的平衡;再是近身格斗,教大家如何用长矛格挡、用短刀突袭;最后还反复演练信号传递,鸣金收兵、吹号进攻的指令,让每个县兵都刻进脑子里。张鲁每天都跑去看训练,还缠着黄叙教他怎么在马背上坐稳,怎么分辨信号箭的方向,黄叙被他缠得没办法,只能趁休息时教他两招,却没料到这小子竟打着“学本事”的幌子,偷偷盘算着怎么混进队伍。
第四天凌晨,天还没亮,城外的校场上就已亮起火把。张衡穿着一身玄色甲胄,腰间佩着长剑,站在队伍最前面,眼神锐利如鹰;郭钰、张义、黄叙分别站在队伍两侧,相府派来的十名弓手背着长弓,箭囊里插满破甲箭,神情肃穆。县兵们身着轻便甲胄,肩上扛着长矛,腰间别着短刀,手里提着粮草袋,整齐地站成五列,连呼吸都透着紧张。
“清点人数!”赵虎站在队伍前,高声喊道。
“第一队十人,全员到齐!”
“第二队十人,全员到齐!”
……
五队县兵依次报数,声音洪亮,在寂静的凌晨格外清晰。张衡抬手看了眼天色,东方刚泛起一丝鱼肚白,沉声道:“出发!”
队伍沿着官道往沛县方向行进,马蹄踏在石板路上,发出“嗒嗒”的声响,火把的光芒在夜色中连成一条长龙,映得路边的草木都泛着微光。张衡走在队伍最前面,时不时勒住马缰绳,回头查看队伍是否整齐,却没注意到黄叙的马后,悄悄跟着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是张鲁。
这小子早在凌晨集合前,就偷偷跑到黄叙的营房,软磨硬泡让黄叙带他一起去,还保证“只躲在后面看,绝不添乱”。黄叙架不住他缠,便心软答应了,让他换上一身不起眼的布衣,用布巾遮住半张脸,混在自己的马夫身后,跟着队伍出发。
走了约一个时辰,天渐渐亮了,队伍抵达离沛县不远处的一处亭舍,这是之前约定好的汇合点。亭舍周围的空地上早已插好了火把,张衡刚勒住马,就见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火光中隐约能看到一面绣着“沛”字的旗帜,正是沛县县令带着的人马。
“张县君!久等了!”
沛县县令骑着一匹白马,笑着迎上来,他身后跟着八十名沛县县兵,还有一位牵着马的向导,向导手里拿着一张新画的大泽泡地图,比丰县那张羊皮地图清晰不少。
“李县令客气了。”
张衡翻身下马,与他拱手行礼:“这位便是熟悉大泽泡地形的向导吧?”
“正是。”
沛县县令侧身让出身后的向导:“他祖上世代住在大泽泡附近,哪里有浅滩、哪里有暗礁,都记在心里。”
相府使者也从亭舍里走出来,笑着道:“两位县君来得正好,咱们先进亭舍商议进军路线,争取今日午时前抵达大泽泡附近,明日一早发起进攻。”
众人走进亭舍,张衡、郭钰、沛县县令、使者围坐在石桌旁,向导展开新地图,指着上面的标记讲解:“从这里到王宁寨,走陆路需绕过三座小山,约两个时辰;走水路的话,主航道水流急,需半个时辰,支流芦苇密,得一个时辰才能到寨门……”
而亭舍外,黄叙正牵着马站在队伍旁,眼角余光瞥见身后的张鲁悄悄探出头,好奇地往亭舍里瞅,忍不住小声提醒:“别探头探脑的,要是被县君发现,我可保不住你。”
张鲁赶紧缩回脑袋,用布巾把脸遮得更严实,小声回道:“我就看看,不进去!叙哥你放心,我肯定不惹麻烦!”
话虽这么说,他的眼睛却还盯着亭舍的方向,心里满是期待,这是他第一次跟着队伍出来“做事”,既紧张又兴奋,恨不得立刻就能赶到大泽泡,看看真正的匪寨是什么样子,自己又能帮上什么忙。
不多时,亭舍的门打开了,张衡走出来,高声道:“路线已定!陆路由崔使领三十人,与李县令的五十人汇合,从正面牵制;水路主航道由张义领相府弓手和沛县的三十人负责,吸引匪匪注意力;支流小船队由黄叙、郭钰带领十人,与我一同前往,悄悄摸进寨门!即刻出发!”
队伍瞬间动了起来,县兵们整理好装备,跟着各自的将领往不同方向走。黄叙拍了拍张鲁的肩膀,小声道:“跟紧我,别掉队!”张鲁赶紧点头,紧紧跟在黄叙身后,混在队伍中,朝着大泽泡的方向走去。
大泽泡西侧的王宁寨里,此时正弥漫着与丰县截然不同的慌乱气息。
王宁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铠甲,手里攥着酒碗,却没心思喝,方才派出去的探子跌跌撞撞跑回来,说丰县和沛县的官兵正往大泽泡赶来,足有一百四十余人,还带着相府的弓手,明日一早就会发起进攻。
“啪”的一声,酒碗摔在石地上,碎片溅了一地。王宁猛地站起来,腰间的弯刀撞在桌角,发出刺耳的声响。他来回踱步,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语气里满是焦躁:“怎么会这么快?沛县的兵力怎么还能凑出八十人?还有丰县,他们怎么也掺和进来了?”
寨子里的匪众也慌了神,四十个逃兵还好些,握着兵器强装镇定;六十多个流民则挤在角落,脸色发白,有人甚至偷偷收拾包裹,想着要是打不过就跑。
“头领,要不咱们跑吧?”
一个逃兵凑上前,小声道:“大泽泡的支流多,咱们往深处躲,官兵肯定找不到!”
“跑?往哪跑?”
王宁瞪了他一眼:“官兵有弓手,还有向导,大泽泡的地形他们摸得比咱们还清楚!再说,老猫还在这儿,他能让咱们跑?”
话音刚落,从寨门阴影里走出一道黑衣蒙面的身影,正是王宁口中的老猫。他戴着黑色斗笠,斗笠边缘的黑纱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脚步轻得像猫,悄无声息地走到王宁面前。
“慌什么?”
老猫的声音又细又尖,像指甲刮过木头:“不过是一百多个县兵,还不值得头领如此焦躁。”
王宁见他来了,心里的慌乱竟奇异地消了几分,自从两个月前老猫带着流民来投奔,不仅帮他整合了两伙匪患,还教他怎么在大泽泡设埋伏,上次袭扰沛县乡亭,就是老猫出的主意。他知道,这老猫看似不起眼,却藏着真本事,连自己的四十个逃兵都怕他三分。
“老猫,官兵人多,还带着弓手,咱们只有一百二十人,流民还没什么战斗力,怎么挡得住?”
老猫抬了抬眼,黑纱下的眼神透着几分冷意:“王头领何必再问?咱们早就说好了,按计划行事便是。”
他走到寨中央的木桌旁,展开一张粗糙的大泽泡地图,用手指点在“支流芦苇荡”的位置:“官兵要进寨,必经这两处,主航道水流急,他们会派弓手吸引注意力;支流芦苇密,最适合伏击,官兵肯定会带着主力走这里,想悄悄摸进寨门。”
王宁凑过去一看,地图上用红墨画着两个圈,正是张衡他们商议好的水路路线。他心里一惊:“你怎么保证官兵会从这走?”
老猫没回答,反而从怀里掏出一袋黑色粉末,放在桌上:“这是‘迷烟’,等官兵的小船队进了芦苇荡,就把粉末撒进水里,风一吹,迷烟会顺着芦苇飘过去,让他们头晕眼花,看不清东西。”
他又指向地图上的暗礁区:“这里有三块大暗礁,我已经让人在暗礁旁拴了绳索,等迷烟起了,就拉动绳索,让小船撞在暗礁上,到时候官兵掉进水里,咱们的人再从芦苇里射箭,保管他们有来无回。”
王宁看着地图上的伏击计划,心里的慌乱渐渐被战意取代。他攥紧腰间的弯刀,语气坚定了不少:“先生放心!我这就去安排,让逃兵埋伏在芦苇荡里,流民负责拉绳索、撒迷烟,定能让官兵有来无回!”
“很好。”
老猫点了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满意:“记住,重点盯着张衡,他是丰县县君,抓住他,便能要挟官兵。要是遇到相府的弓手,不用留情,直接射杀。”
“是!”
王宁拱手应下,转身对着寨子里的匪众高声喊道:“都别慌!咱们有老猫先生的妙计,官兵来了也是送死!逃兵跟我去芦苇荡埋伏,流民去暗礁旁准备绳索和迷烟,谁要是敢偷懒,别怪我弯刀不认人!”
匪众见王宁镇定下来,还有“妙计”,慌乱的情绪也稳定了些。逃兵们握着兵器,跟着王宁往芦苇荡走去;流民则被两个逃兵看着,不情愿地扛着绳索、提着迷烟袋,往暗礁区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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