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审讯室的空气,冷得像冰窖。
墙壁被刷成了毫无生气的灰白色,头顶那根老旧的日光灯管发出持续的、令人心烦的“嗡嗡”声,投下的光线惨白刺眼,将桌椅的影子拉得又长又扭曲。
民警老李坐在桌子后,手中的钢笔在记录本上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
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一个身影带着一股寒风闯了进来。
何大清来了。
他一路从保定被“请”回来,心里窝着一团火,压根没把这当回事。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儿子在闹脾气,是小孩子不懂事的胡闹。
一进门,他的视线就锁定了那个背对自己、坐得笔直的身影。
何雨柱。
怒火瞬间冲上了何大清的头顶,他那张常年在后厨被油烟熏得发黄的脸上,此刻涨成了猪肝色。
他完全无视了旁边穿着制服的老李,径直冲了过去,摆足了老子的威风,一根手指几乎要戳到何雨柱的后脑勺上。
“你个不孝的东西!”
他的声音又粗又响,带着一股蛮不讲理的怒气。
“老子前脚刚走,你后脚就把我告到了派出所?我打死你!”
然而,那只扬起的手,却僵在了半空中。
何雨柱甚至没有回头。
他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这个所谓的父亲,仿佛身后咆哮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他的身体动也未动,只是将视线转向了旁边做笔录的老李,声音里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波澜,冷得像是外面寒冬的风。
“李同志,我有几个问题想问清楚。”
这平静的语调,与何大清的暴怒形成了极致的反差。
老李停下笔,抬眼看向这个年仅二十岁的年轻人,眼神中透出一丝探究。
何雨柱的背脊挺得像一杆标枪,他的第一个问题,如同榔头一样,沉重地敲击在审讯室的寂静之中。
“第一,何大清抛弃自己尚未成年的亲生子女,独自一人跑到外地,这是不是事实?”
何大清的咆哮卡在了喉咙里。
他脸上的怒容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错愕。
这不对劲。
这完全不是他想象中儿子哭着认错的场面。
何雨柱没有给他任何思考和辩解的时间,第二个问题接踵而至,语气比刚才更加冰冷,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钢针。
“第二,他与院内管事大爷易中海之间,存在一笔三百元的经济纠纷,这笔钱本该是我们兄妹的生活费,却被易中海私吞,直接导致我们兄妹二人在这个冬天差点挨饿受冻,这是不是事实?”
“嗡——”
何大清的脑子彻底乱了。
三百块?易中海?
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让他瞬间意识到,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他不是傻子,他只是自私。电光火石之间,他隐约明白了什么,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窜了上来。
何雨柱依旧没有看他,仿佛他只是一个证物,一个需要被审视和判定的物件。
他的第三个问题,不再是询问事实,而是直接给出了诛心的结论。
“那么,李同志。”
何雨柱的声音微微提高,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力。
“一个在个人品德、家庭责任和社会关系上,都存在如此严重问题的厨子,他还有资格,继续保留轧钢厂食堂那个无数人羡慕的‘铁饭碗’岗位吗?”
这最后一句话,如同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劈在了何大清的天灵盖上!
工作!
轧钢厂食堂的铁饭碗!
那是他的根,是他即便在保定跟白寡妇风流快活,也敢有恃无恐的底气所在!
他这才猛然惊醒,儿子这次不是在闹脾气,不是在撒娇,更不是在赌气。
这是要……要他的命!
是真的要跟他算总账!
何大清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那股老子的威风瞬间烟消云散。
恐慌,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面子,语气软了下来,开始慌乱地打起了亲情牌,试图用那套陈词滥调来挽回局面。
“柱子……你听爹说,爹也是迫不得已啊……”
“保定那边……爹也是为了找个落脚的地方,以后肯定会给你们寄钱回来的,爹怎么可能不管你们……”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眼神躲闪,不敢去看何雨柱的眼睛。
何雨柱终于有了反应。
他缓缓地转过头,第一次正眼看向何大清。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怨恨,甚至没有悲伤。
只有一片死寂的漠然。
“我何雨柱,只认那个为了生我难产而死的亲妈!”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仿佛是在宣读一份早已拟好的判决书。
“至于你,何大清……”
何雨柱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从你抛下我和雨水,从你一个人卷着铺盖走出那个家门的那一刻起,你我之间,父子情分,已尽!”
说完,他不再理会彻底呆滞的何大清。
在对方和老李震惊的注视下,何雨柱从自己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
他站起身,走到桌前,动作沉稳而郑重地,将那张纸放在了记录本的旁边。
纸张展开,上面是用钢笔写就的、一笔一划都透着决绝的字迹。
“李同志,这是我正式提交的,与何大清断绝父子关系的书面申请!”
他的目光扫过那张已经毫无血色的脸,声音平静地向所有人宣告。
“从今往后,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生死嫁娶,再无干系!”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重锤,将何大清最后的幻想砸得粉碎。
他彻底傻了,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
审讯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日光灯管依旧在发出那单调的嗡鸣。
一旁的老李,看着眼前这个年仅二十岁的年轻人,看着他那双超越了年龄的、冷静到可怕的眼睛,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办案多年,见过无数家庭纠纷,见过反目成仇的父子,见过撕心裂肺的哭闹。
却从未见过像何雨柱这样,用如此冷静、如此理智、如此决绝的方式,亲手斩断血脉亲情的人。
这不是一时冲动。
这是深思熟虑后,为自己和妹妹的人生,做出的最艰难,也最正确的选择。
老李拿起那份申请书,看着上面清晰的字迹和坚定的措辞,再看看瘫坐在地、失魂落魄的何大清。
他知道,这对父子的缘分,今天,就在这间审讯室里,彻底走到了尽头。
这个叫何雨柱的年轻人,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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