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走后,宁殊月有些颓然躺在床上,她好像又要成为孤家寡人了。神识变得更强大后,混乱遗失的记忆得到了修正。
那天受伤的是她,是魏伊救了她,甚至拿出手上唯一的解毒丹,为她解毒。那时她自认是阴沟里的臭老鼠,她警觉地防备着一切,阴暗冷漠。而魏伊这个大家小姐,似乎像是最温暖的阳光,善良热枕。她明白,魏伊不适合血城,她迟早会离开,却仍固执地跟着持剑的少女身边,为少女肃清一切黑暗。可是时间久了,两人出现了分歧。她的残忍在魏伊看来简直不可理喻。
“那孩子只不过想偷点钱活着,他罪不至死!”魏伊看着宁殊月崩溃得哭着道,这不是她看到的第一次了,每次都是这样,只要宁殊月觉得那人对她有危险,就会毫不犹豫的杀掉,明面上的尚且如此,暗地里呢,她每每想到有人因为自己而死,负罪感时刻涌现在心头。
宁殊月并未辩解只是沉默,从小在血城长大的她不理解魏伊的痛苦,但却深知这痛苦因她而起。
魏伊不告而辞地那天,宁殊月没有去寻找,她知道这是魏伊深思熟虑过的结果,正如母亲当年将她卖掉一样。
寻找,只是枉然罢了。
再遇见时竟是两三年后,魏伊没有离开血城,她变了,她沉迷于让自己变得更强,她不再是那个一心锄强扶弱的剑士,她已经被不断的杀戮麻痹了那颗曾经温柔善良的心,宁殊月既觉得可笑,又觉得难过起来。
“她最终成为了我这样的人。”
杀戮盛会上,魏伊不敌死在了宁殊月手上,当宁殊月掀开面具看见魏伊的脸时,她木讷地又重新盖了回去。
那一刻,她突然情愿,自己当年横尸街边,从未见过魏伊。
之前记忆的错乱,也许也是为了逃避吧,她也算明白,为什么当初自己的记忆中,魏伊只是她刀下亡魂的时候,却依然对这个名字印象深刻,为什么装成一面之交的陌生人,却能连她父母都没能认出,为什么清楚记得杀戮盛会的那时的情形,却没想起来,那个好友的名字和相貌。
再往后,她活得像魏伊又像自己,混乱而不知。
“我真的做了很多错事啊。”宁殊月捂脸,却发现自己一滴眼泪都没有。
腹中传来阵阵疼痛,宁殊月双手捂住腹部蜷缩在床的角落,脸色越发苍白,疼得发颤,她浑身发冷便抽出一只手用被子包裹住自己,像是一只蚕一样窝着身躯,竟也就这样浑浑噩噩地睡着了,但半夜睡睡醒醒。
一早上起来,宁殊月头昏昏沉沉,白皙的脸上更是发白毫无血色,简单洗漱后,看着镜子里一脸憔悴的自己,宁殊月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一下,又觉得自己如今无需再端着这副做派,涂了一抹口脂,又似乎变得神采奕奕起来。
她本想拿起白色长剑,却突然顿住了,将一直放在刀架上的玄铁刀拎起。这把从八岁伴随到她现在的短刀,如今拿起来竟感觉重了些。
刚想出去看看池幽,一走到院子却见扶澄拿着食盒在门口踌躇不前,看见她出现,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灰衣少年,露出些笑意来,道:“城主,先用些早膳?”
宁殊月愣了愣神并没拒绝,让扶澄进来。
少年将十几样早点摆出来时,宁殊月看着有些哑然,但没有阻止扶澄絮絮叨叨的介绍,只是撑着手看他。扶澄被她看着脸色有些发烫,到底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本就没话找话有些底气不足的他,越说越小声。
扶澄小心翼翼地观察宁殊月神情,见她并未动筷道:“城主不想吃吗?”
宁殊月闻言,沉默地抿了口白粥,她甚至连一小碗白粥都没吃完,点心也是吃两三口,她仰头看站着目光灼灼看她的扶澄,似乎觉得她这样有些浪费别人的心意,她温声道:“你也坐下来吃。”
扶澄坐到她身边去,侧目偷看宁殊月见她神色温和,小声道:“城主,您还认得我吗?”
宁殊月一愣,不解其意,道:“扶澄?”
扶澄便再没有说话。
日夜堂,医修恭恭敬敬地给池幽疗伤,她的一切用度也一如既往。
但当她烦躁得一巴掌把那医修打去时,却被轻易躲掉,池幽修为没有了,手脚不同以前,如今的她与一个凡人老太无异。她本想出去,却被千杀阁的人拦下,对池幽的破口大骂也无动于衷,言辞礼貌却坚定。
她大概也能猜到是宁殊月做的手脚,一想到自己最信任的弟子和自己仇人联手废了她的修为,她就气得牙痒痒,大嚷着让宁殊月来见她。
但当宁殊月真的来了时,她看向宁殊月那双无波无澜的乌眸时,却一下子冷静下来,池幽冷冷地道:“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了吗?”
宁殊月神色淡淡,平静地反问道:“师父觉得弟子想要什么?”
“这个城主之位你应该谋划很久了吧,位子好坐吗?”
“城主之位,弟子不稀罕,弟子只想把您和池彦拖下地狱,但师父对我到底是有大恩,所以我会好好为师父颐养天年。”宁殊月看着池幽眼神中透露着的,是从未有过的疯狂,她缓缓道。
“你想对池彦做什么?”池幽一愣,随即惊怒,喝到。
宁殊月笑容满满恶意,开口却没有说话。
池幽却浑身一寒,她似乎听到了宁殊月说的话——
“我要他像狗一样活着。”
“殊月,宁殊月!他和你那般要好,你却要这么对他。”池幽根本想不通为什么宁殊月要对下手,在她印象里,两个人一直关系很好,池彦对宁殊月比她这个母亲还要亲近。
池彦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她往日对池彦的苛刻严厉,不过是想他在血城这个地方上进些,可是池彦却不理解,觉得母亲不爱自己,可是自己怎么会不爱自己的孩子。
宁殊月无意和池幽纠缠,没有回答便拂袖离去。
“宁殊月!”
对于池幽凄厉的叫唤不以为然,反而心情愉悦的对身旁的扶澄笑眯眯说道:“给日夜堂的下人再补贴些银钱,他们这段时间估计是辛苦了。”
因为没能完成任务,池幽一怒之下削去她一耳,当她从日夜堂离开时,却遇见了当时还是少主的池彦,她自认自己从未与他有过什么过节,但那时池彦看着鲜血直流的她从日夜堂出来时,却硬要她跪下行礼,甚至一脚踩在她头上逼她磕头,对她冷嘲热讽。
“果然是外城来的废物,你的血真脏。”
往后的那些日子,她亦是次次谦让,得来却却是更恶毒的辱骂,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池彦历练受伤,也是她收到消息以后,第一时间冒着生命危险,亲自将他背回来的,可池彦做了什么呢,池彦在她背上扯着她头发说道——
“贱种,为什么现在才到!”一如既往还是看不起她,仍旧是奚落辱骂。
池彦腿残之后更是动不动使唤她,将气撒在她身上。宁殊月整个人便低入尘埃,哄着他捧着他,只是为了如今看他摔下来痛苦绝望之情,只是想看看背后没有池幽的他是有多高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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