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意识到口误,连忙捂住嘴,不好意思地看着君临寒和苏紫菀。
君临寒的目光并未因灯火而松懈。
他望向苏紫菀,眼底的锐利被一丝沉沉的暖意替代。
两人心意相通,无需言语,在车中昏暗的光线下,苏紫菀回握住他的手,传递着无声的坚定。
无论前路如何,她都在。
马蹄踏在铺的较为平整的入城道上,发出更为沉闷的回响。
城楼巍峨的轮廓逐渐清晰,城门尚未关闭,但在昏暗的暮色下,门洞显得有些幽深,入口处排着几辆马车和行商队伍,正在接受城门卫的盘查。
“稍安勿躁。”
君临寒低声道,重新坐直了身体,瞬间收敛了所有锋芒,又恢复成那个温和儒雅的富家公子“寒君”。
他掀起帘子,对李无瑕吩咐了几句,一枚刻着“寒”字的乌木腰牌提前递到了为首的城门卫手上。
那卫兵截止火把的光仔细验看了腰牌,又打量了一下车内气度不凡的三人——衣着虽非极品却做工精良,神态自若,尤其是那为首的青年公子,那份淡定与从容绝非寻常商人所有。
他身旁的“夫人”眉目如画,气质端雅,依偎着的小妹灵秀动人。
卫兵眼中带疑虑散了大半,将腰牌恭敬递回,挥了挥手,“放行。”
马车轻快地驶入高门大墙,将门洞里守卫佩刀甲胄的摩擦声和略显紧绷的氛围甩在身后。
“呼……”
君婉清小小地吐了口气,刚才她大气都不敢出。
马车一进城,她立刻又被城内截然不同的景象吸引。
夜色中的沧州城并未沉睡,街道两旁店铺林立,不少挂着明亮的灯笼,照得青石板路泛着湿漉漉的光。
虽然不像镧都那般彻夜笙歌,却也远比宫中或是此刻的城外热闹。
小贩的吆喝声、脚夫的号子声、食肆里碗筷碰撞声、旅人交谈的乡音……汇聚成一股生动而嘈杂的暖流,扑面而来。
“好多人啊!嫂嫂你看,那个糖人的样子真有趣!”
君婉清几乎要把整个脸贴在窗纱上,眼睛亮晶晶的,先前的不安被新鲜感一扫而空。
苏紫菀也被这久违的市井烟火气微微感染,但她同时也在敏锐地观察着四周。
街边挑着担子匆匆赶路的苦力,酒楼门口衣着光鲜高谈阔论的商贾,还有那暗巷口一闪而过的、带着警惕审视目光的模糊人影……
这座商贸重镇,确实如传闻般鱼龙混杂,暗藏信息,也潜藏着未知的波澜。
“夫君,”
“我们去如意楼罢。”
兰雾得知自己要微服私访,早早就通知了如意楼的各大掌柜,说有贵人到访,而那一间只属于主子的豪华套房也终将排上了用场。
君临寒自是知道如意楼的主子如今就在他身侧,他温声道,
“好!”
如意楼早就得知主子要来,早已在门口等候,马车刚停在如意楼门前停稳,便见一女子热情上前。
三人下车,君临寒自然地接过苏紫菀的手,后面马车的兰英,碧荷楠枫和楠初早已在等后了,此次出行只带了几人同行,
“兰雾!!你怎么在这!”
兰英一下车就看到了兰雾,眼中虽激动不已,但还是被自己的稳重克制住了。
“兰雾。”
苏紫菀有些吃惊,她未曾想兰雾会亲自来。
“……嗯!”
兰雾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她想,此行主子定是不想招摇。
“公子,夫人,小姐,请进。”
几人在兰雾的带领下,走入灯火通明的大堂,碧荷虚浮着君婉清紧随其后,好奇的四处张望。
这大堂一楼中央有伶人歌舞,四周设有雅座,二楼设雅间,既能饮酒,又可观赏舞乐。
三楼才是下榻之处。
“诸位一路奔波,我早已备下吃食,在诸位的房间里了,热水也也已吩咐下去了,可随时传唤。”
“多谢!”
“夫人客气了,您本就是本楼的贵客。”
紫雾眼中含笑,“更何况夫人也和我眼缘,我也想与夫人交个朋友。”
君婉清的眼中充满了崇拜与艳羡,我也想成为嫂嫂这样的人。
将一行几人安顿好后,紫雾便离开了。
将君婉清安顿好后,两人才回了主屋。
待房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声响,两人才稍稍放松。
“没想到这些菜还是热的呢!”
隔壁传来了君婉清的声音。
“小姐,快些尝尝,明日可要好好出去玩呢。”
主屋外面是栏杆,君临寒看到那人对苏紫菀的态度,多少也能猜到一些,况且现在微服私访,自然是越低调越好,不过那人也算聪明,以朋友自居。
“夫君?怎么了?”
苏紫菀沐浴完发现君临寒坐在外面,正望着楼下的走神。
听到声音后,“夫人,无事。”
君临寒起身快步扶着苏紫菀,进了屋内,“今日奔波,夫人辛苦了。”
苏紫菀摇了摇头,“夫君,早些休息,明日陪我出去逛逛。”
“好,不过……”
君临寒话音未落,楼下大堂的方向,一个中气十足、略带江湖气的声音似乎突然拔高了几分,清晰地穿透了木质楼板传来,
“长泽门这次动作不小,沧州码头那批货……我看呐,悬咯!”
话音清晰落下,大堂方向却忽然陷入一片短暂的、令人心悸的沉寂,仿佛那句掷地有声后,反倒惊住了所有听到的人。
除了那不合时宜发出的舞蹈与乐曲声。
苏紫菀心头一凛,长泽门?沧州码头?这批“悬了”的货?
这些陌生的字眼裹挟着江湖特有的草莽与紧绷感,透过楼板缝隙直直撞入这方刚刚才稍显松弛的空间。
君临寒神色未动,但那双深邃的眼眸瞬间凝起寒霜,如同鹰隼锁定了猎物。
他不动声色地将目光从苏紫菀面上掠过,旋即转向楼下,
苏紫菀面上维持着平静,指尖却微微收紧。
她无声地靠近君临寒两步,同样将听力凝聚到楼下。
片刻后,那粗犷声音再度响起,这次压低了音量,带着刻意的含糊和警觉,仿佛也意识到方才的失言。
“秃噜嘴了……不过那帮孙子下手是真的黑,据说……来头不小啊……”
“……少议论这些,喝酒喝酒!小心隔墙有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