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人敲了半晌见没有动静，显是沉不住起，一脚将门踹开。
裴路半梦半醒间，一条胳膊已经被人架住。
“四弟，黑山贼军已经追过来了，快走！”
大兄裴浩神情焦急，裴墨在床上拿起裴路脱下衣服，递了过去，道：“父亲、母亲已先行一步，度伯已到大河边找船去了，我们得赶快去与他们汇合。”
裴路听说黑山军来了，也知情况紧急，但怎奈病体虚弱，实在使不上力，裴浩眼见情况紧急，只得将裴路背起，裴墨在后面亦步亦趋。
小城内一片狼藉，人影稀少，仅有的行人均是神色匆匆。
“两位爷赶快些，那边的船要开了！”街角黑暗里闪出裴家家仆，手持火把。
裴浩紧跟前面家仆，四人快速的向河边移动。
路程不过二里，远远的便已经听见前面纷乱的嘈杂声音。
转过一处转角，便见前面渡口拥挤不堪，周边的芦苇荡已经踩平，到处都是拉家接口的百姓，肩挑背扛的小贩，还有胡乱冲撞的家畜。
渡口面积不大，更是早已经人挤人，哭喊声、吆喝声震天。
河里停了数条大船，还有无数的小船在水面上来回奔波。
大船不敢靠岸，怕岸上的人一拥而上，小船就更不敢靠岸了，如此多的人往上一挤，在岸边船就要倾覆。
推推嚷嚷良久，谁也没上去。
裴家找的是条大船，同样靠不了岸，裴浩四人又挤不到河边，两边人都无比焦急。
“大兄，赶快沿着河边芦苇荡里走。”裴路在背上有气无力的道，“小妹，先一步到河边，尽量往下游走上一里路，在河边将芦苇分开些，点上一把火，你务必站在火苗旁边。”
裴墨待问缘由，裴路已然没了力气，只是摇了摇头。
裴墨再不多问，分开人群便向河岸边走去，绕开前面那段踏平的芦苇荡，沿着河岸钻进了前方的芦苇丛中。
“跟上！”裴路用手指轻轻按了按裴浩肩头，声音微不可闻。
裴浩背着裴路沿着裴墨之前走过的路行去。
钻入芦苇丛中两百多米，便见前面火光燃起，后方突然传来震耳的呼声：“有人在那边放火，有条船下去了，大家跟我跑啊！”
裴浩也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卖了十二分的力气，直直向前冲去。
“大兄，你们快点。”裴浩冲出芦苇丛，河里火光通明，早已经从船上搭好了一块木板过来，裴度、裴叶、裴袁氏以及几位裴家的小辈均站在前方的甲板上，裴墨更是神情焦急。
裴浩一个健步踏上木板，裴度将木板抽去，船家早已经将大船荡开，就在这时，已经有人从芦苇荡冲了出来。
眼见大船已经开入河道之中，不少人跪倒在尚在燃烧的火堆旁伏地痛哭。裴路不忍再开，让裴浩将自己背入船舱之中。
船开行河中，缓缓向对岸驶去，远方隐隐传来轰轰之声，每一声就像沉闷的擂鼓之音，一声声敲在裴路的心上，直到越来越清晰。风送来的哭喊声更凄厉了些，裴路靠在船上窗户边，心中隐隐作痛。
大船斜着水流前进，在某一个角度裴路堪堪看见远处码头的情景。
芦苇荡边燃起熊熊大火，点亮整块夜空，就像是笼罩在河边的红色雾气，朦胧失真，又像是挂在夜幕的接天连地的火烧云，艳丽凄美。
远方的人如一群群的蚂蚁，被后面密密麻麻的黑云赶入河道，落入滔滔江水中。仓皇逃跑的小船，躲避着临空射来的箭矢，在洪流中跌跌撞撞。破风的羽箭之声密密麻麻脆如拨弄的算珠，叮叮咚咚落入流水中。
裴路看着渡口，在渡口的那片黑云仿佛是张开的一张口，越张越大，要吞噬整片河流，裴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黑山军会吃人吗？”旁边的裴墨颤巍巍的道。
“会！”裴路转过身，握住裴墨的手，“这个社会会吃人！”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