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练场的青石板被新换过,泛着冷硬的光。
周衍站在重修的擂台上,指节捏得发白——他特意让人从城南采石场运了最硬的花岗岩,每块石板都浸过石灰水,表面磨得能照见人影。
可此刻他望着台下乌压压的人群,喉结动了动,声音却比石板还冷:“今日设擂,凡能接我三招不倒者,赐洗髓丹一瓶,授青藤外门资格。”
人群炸开细碎的议论。
有人搓着皴裂的手背咽口水,洗髓丹能化去体内杂质,是淬体境求之不得的宝贝;更多人缩着脖子往后退,周衍的“藤绞三连踢”上个月废了城西铁匠的两条腿,开脉境的劲气岂是淬体境能硬接的?
“三招?”角落传来嗤笑。
所有人转头。
林渊从晨练场的梧桐树荫里走出来,旧外卖服的肩头还渗着血——三天前被周衍踢碎的肩骨正在愈合,每走一步都像有碎玻璃扎进肉里。
他手里提着那根淬体锤,锤头沾着暗红的血痂,是昨夜在隧道里用伤口磨出来的。
周衍的瞳孔骤缩。
他认得出那锤柄上的裂痕,和三天前擂台上那个被他打到拳骨碎裂的外卖小子,用同样的力道在青石板上刻下“我的拳能砸碎石头”时,锤子崩开的纹路一模一样。
“你还敢来?”周衍的声音发颤,却强撑着冷笑,“淬体四重?我开脉境的劲气,三招能把你骨头全拆了。”
林渊把淬体锤轻轻放在擂台边,指腹擦过锤身的凹痕——那是老瘸教他“劲力内收”时,用锤子砸自己大腿留下的。
旧伤在发烫,他能听见骨缝里新长的筋脉在噼啪作响。
“我说过,资格是打出来的。”他抬头,目光像淬过冰的刀尖,“药,我要;外门资格,我也要。”
全场哄笑。
有武馆杂役抱着臂喊:“外卖仔疯了吧?开脉境的腿劲能踢断牛腿!”“等下看他被踢飞三丈远!”阿七缩在廊柱后面,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怀里的金属铭牌硌得胸口生疼——那是林渊旧护具上拆的,他昨晚偷偷磨了半夜,把“离舍城外卖073”几个字擦得发亮。
周衍的嘴角抽了抽。
他最恨这种蝼蚁般的东西抬头看他——三天前这小子被他踢断三根肋骨,还咬着牙笑,说“痛极则通”;现在这双眼睛里没有惧意,倒像烧着团火,要把他的体面全烧穿。
“开始吧。”林渊站定,双脚微屈,膝盖压得比老瘸教的“撼山桩”还低半寸。
周衍没说话。
他脚尖点地,青藤劲自丹田窜起,左腿带风扫向林渊咽喉——第一踢,试探;第二踢直取心口,要震碎心肺;第三踢扫向膝窝,断他腿骨。
这是青藤武馆不传的“藤绞三连踢”,三招递出如藤缠树,任你铜皮铁骨也要被绞成烂泥。
“砰!”
第一踢结结实实砸在林渊左肩。
围观人群倒抽冷气——这一脚至少有八百斤力,换个人早飞出去撞墙了。
可林渊的脚步纹丝未动,肩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他却借着这股力道拧身侧转,第二踢擦着他胳膊带起血花,只在粗布衣服上划开道口子。
第三踢扫向膝窝时,林渊突然沉腰。
周衍的脚尖刚碰到他大腿外侧,就觉不对——那看似绵软的肌肉突然绷紧,像块裹着棉絮的铁板,他的劲气竟被生生吸了进去!
“你练过古桩?!”周衍瞳孔骤缩,腿肚子开始发麻。
林渊没答。
他借着周衍收腿的空档突进,右拳带起破风响。
周衍慌忙抬臂格挡,两拳相碰的瞬间,他听见自己臂骨发出“咔”的轻响——这哪是淬体境的拳?
分明是开脉境的劲气在拳尖凝聚!
“蹬蹬蹬——”周衍连退三步,脚底在青石板上犁出两道深沟。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虎口裂了道血口,鲜血滴在石板上,像朵开败的花。
全场死寂。
“他……他震退了大师兄?!”不知谁喊了一嗓子,晨练场炸开锅。
杂役们瞪圆了眼,外门弟子攥紧了拳,连扫落叶的老仆都停下了动作——青藤武馆三年没出过能接周衍三招的淬体境,更别说震退开脉境的!
林渊弯腰拾起淬体锤,走到擂台中央。
锤子砸在石板上,“当”的一声,惊得众人噤声。
他扯了扯渗血的衣袖,声音比刚才更轻:“药,我拿了。”转身就要下台。
“你敢羞辱青藤武馆?!”周衍的脸涨得发紫。
他想起三天前这小子被他踩在脚下时,也是这样平静的语气;想起刚才那拳里暗含的桩劲,像极了老瘸当年教的“撼山”——老瘸?
那个被逐出师门的废人?
他疯了似的跃起,青藤劲在指尖凝成青黑的气纹,这是只有青藤嫡传才能学的“青藤绞杀”,要把林渊的后心绞成烂肉!
林渊早有预感。
他转身时旧伤撕裂,却笑了——这三天在隧道里,他对着岩壁练了上千次“痛极则通”,每道新伤都是刻在骨头上的拳谱。
他不退反迎,左肩硬接绞杀劲,右手拳自下而上,带着体内翻涌的痛意,轰向周衍小腹。
“轰——”
拳风炸得擂台边的彩旗猎猎作响。
周衍像块破布被掀飞,撞断半人高的护栏,在地上滚了七八个跟头,吐出来的血里混着碎牙。
林渊站在擂台中央,拳势未收。
他能感觉到,刚才被周衍踢裂的肩骨正在愈合——痛到极致时,那些被老瘸残谱点醒的脉络,竟自己张开了缝,把涌上来的血和气都吞了进去。
“谁还说……我没有资格?”他环视全场。
没人应答。
杂役们低下了头,外门弟子攥着的拳松了,连周衍的亲随都缩在角落,盯着地上的血迹发愣。
阿七突然从廊柱后冲出来。
他跑得太急,鞋跟卡在石板缝里摔了一跤,却爬起来继续跑,把怀里的止痛膏塞进林渊手里。
孩子的手在抖,眼睛亮得像要烧起来:“哥,你赢了!”
林渊低头看那管药膏——是苏清雪上次给他的,边角还沾着泥,应该是阿七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
他没笑,只把药膏塞进外卖箱,转身走向武馆门口。
旧伤还在疼,可每一步都比三天前稳了三分。
“查他底细。”
武馆后堂的雕花窗棂后,一道身影放下茶盏。
青瓷杯底压着枚青铜令,刻着盘曲的青藤。
他望着林渊远去的背影,指节敲了敲桌面:“若与老瘸有关……格杀勿论。”
城东废墟的断墙下,林渊掀开破毯子。
苏清雪的脸白得像纸,呼吸细得像游丝——她为了救被异兽围攻的老人,被爪刃划开了腹腔,昨晚在隧道里全靠林渊用草药吊着命。
他颤抖着撕开药膏,挤了半管在掌心,轻轻按在她的伤口上。
药汁渗进血肉的瞬间,苏清雪的睫毛动了动。
林渊松了口气,把剩下的药膏塞回外卖箱——这是他用命换来的,够撑到找到下一味药了。
“清雪,药拿到了。”他低声说,手指抚过她发梢的血痂。
远处传来青藤武馆的钟声。
林渊抬头,望着被夕阳染成血红色的武馆飞檐,眼里的光比淬体锤的刃还利。
他摸了摸外卖箱里的淬体锤,锤头还带着擂台的余温。
“接下来……该我去收利息了。”
风卷起废墟里的碎报纸,擦过他残破的衣角。
那张纸飘到半空,露出上面模糊的字迹——“离舍城神秘能量源探测报告:疑似与百年前‘离舍古文明’有关……”
林渊没注意。
他背起苏清雪,走向废墟深处的安全屋。
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像把未出鞘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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