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气裹着铁锈味灌进鼻腔时,林渊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货架上的玻璃碎片扎得他手背生疼,他却像没知觉似的抓起一支空药盒。
标签上“神经再生剂·特供”几个字刺得他眼睛发疼,生产批号与赤髓草的供货记录严丝合缝——这就是苏清雪躺在医院急救室里,靠着最后一支旧药吊命时,本该送到的新药。
“操!”他一拳砸在金属货架上,指骨裂开的脆响混着货架晃动的嗡鸣。
血珠顺着指缝滴在药盒上,将“特供”两个字晕染成暗红。
身后传来细微的喘息,他这才想起背上还背着人——小满的轮椅在翻窗时摔坏了,他只能把她背在身上。
“吴、吴参谋……”小满的声音比沾了水的棉絮还轻,“他今早让人把药……换成生理盐水。我偷听到的,在图书馆负一层的通风管里……”她的手指颤巍巍指向地面,“他刚才去了地下车库,开着军用皮卡,车牌尾号是‘7’。”
林渊的瞳孔骤然收缩。
尾号7的皮卡他见过,三天前在黑市外围的巷口,那车溅了他一身泥,司机袖口露着半枚青黑色纹身——归墟,离舍城最臭名昭著的地下组织,专门倒卖进化资源。
“等着。”他把小满轻轻放在墙角,扯下衣角给她缠紧渗血的左腿。
女孩的手指突然攥住他手腕,温度凉得像块冰:“哥……小心魏教官。他今早查药的时候,眼睛红得像要吃人。”
林渊没应声,却把藏在袖中的钢尺又往掌心按了按。
那是他从外卖箱里拆的金属支架,磨了三夜才开了刃。
地下车库的换气扇发出刺耳的轰鸣。
林渊伏在通风管道里,鼻尖全是汽油和霉味混合的腥气。
透过锈网往下看,吴参谋正踮着脚和两个黑衣人说话,其中一人抬手擦汗时,袖口滑到肘部——“归墟09”的刺青在荧光灯下泛着青灰。
“老规矩,三成抽成。”吴参谋搓了搓手指,“等这批货过了检查站,钱打到我瑞士账户。”
黑衣人闷声应了,转身要搬货箱。
就在这时,车库的LED灯突然全部亮起,白得刺眼。
“吴参谋。”
魏昭的声音像块淬了冰的铁。
他带着五个秩序部队员从立柱后转出,战术灯齐刷刷打在吴参谋脸上。
男人的笑脸僵在嘴角,额角瞬间沁出冷汗:“魏、魏教官?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是谁把‘火种计划’的特供药,换成了生理盐水。”魏昭的战术目镜泛着幽蓝的光,“归墟的人,比你更清楚‘火种’意味着什么——进化者的基因样本,比十箱药都金贵。”
吴参谋的喉结动了动,突然暴喝一声扑向黑衣人。
但他刚迈出半步,魏昭的枪响了。
两个黑衣人胸口各绽出一朵血花,直挺挺栽倒在地。
吴参谋跪坐在血泊里,裤裆渗出暗黄的水渍:“魏教官!我、我就是贪点钱,没、没做对不起秩序部的事——”
“你不是叛徒。”魏昭蹲下来,枪口抵住吴参谋的眉心,“你是蛆。专吃腐烂的蛆。”
枪声在密闭的车库里炸响,吴参谋的头颅像被踩碎的西瓜。
林渊的指甲深深掐进管道铁皮,指节发白——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魏昭今早发现药被调包时,只是冷着脸让人封锁B3区。
原来这老东西早就在等吴参谋自己跳出来,抓现行。
魏昭从尸体上摸出通讯器,快速翻查着信息,低声道:“归墟的渗透已经到三层了……”他抬头对队员下令:“封锁车库,所有车辆开箱检查,物资流向给我查清楚。”
就在队员们开始行动时,通风管道传来“咔”的一声轻响——是林渊踩断了一根锈迹斑斑的支架。
魏昭猛然抬头,战术目镜的红光精准锁定了他的位置。
林渊心跳漏了一拍,刚要往后缩,却听魏昭开口:“我知道你在上面。”
声音不大,却像根钉子钉进耳膜。
“药不在吴参谋车上,他们只是诱饵。”魏昭摘下战术目镜,露出一双熬得通红的眼睛,“真正的货,今晚会经中学天台转运。”他顿了顿,“我不拦你。但你要是坏了转运——南城三万平民的退烧针,明天就没了。”
林渊的呼吸陡然一滞。
他想起今早路过南城棚户区时,那些裹着破毯子咳嗽的老人,想起蹲在垃圾桶边啃冷馒头的孩子。
神经再生剂是给进化者救命的,可退烧针……是给普通人续命的。
“想清楚。”魏昭转身要走,又停住脚步,“你要的特供药,和三万条命,在同一个箱子里。”
雨是在林渊爬上中学天台时落下来的。
他藏在生锈的水箱后面,看着乌云像泼翻的墨汁,把天空染得乌青。
远处传来雷声,混着无人机螺旋桨的嗡鸣——一架黑色无人机从云层里钻出来,垂下一根拇指粗的绳索,精准套住了天台中央的密封箱。
“哥!”
微弱的呼唤让林渊后颈的寒毛倒竖。
他转头,看见小满扶着楼梯扶手,一点点往天台爬。
她左腿的破布早被雨水浸透,血迹淡得像洇开的墨,手里却举着支锈迹斑斑的信号枪。
“小满!回去!”林渊压低声音吼,可女孩像没听见似的,继续往他这边挪。
“我、我看过地图。”小满的牙齿打着战,“天台只有两个出口……你挡住无人机,我帮你引开他们。”她晃了晃信号枪,“这是我在图书馆找到的,还能用。”
林渊的喉咙突然发紧。
他想起三小时前在图书馆,这女孩缩在书架后,用收音机给他递线索;想起她把最后半块压缩饼干塞给他时,说“我不饿,真的”。
“放下武器!”
魏昭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
林渊看见秩序部的战术灯刺破雨幕,至少有七支枪对准了小满。
“哥……”小满抬头看他,眼睛亮得像两颗星子,“你答应过我,要带苏姐姐去看日出的。”
她扣动了扳机。
信号弹拖着赤红色的尾焰冲上天空,在乌云里炸成一朵血花。
整个废墟般的天台被照得亮如白昼,魏昭的声音混着枪声炸响:“射击!”
林渊的血感预警在头顶炸开。
他疯了似的扑向无人机,雨水灌进眼睛也顾不上擦。
钢尺在掌心割出深痕,他却借着这股疼意,精准锁定了无人机的平衡节点——那是他在送外卖时,观察了上百次的飞行器弱点。
“叮!”
钢尺破空而出,精准切断了绳索。
密封箱“砰”地砸在地上,林渊扑过去抱住箱子就地翻滚,子弹擦着他耳朵飞过,在女儿墙上溅起石屑。
“哥……”
细微的呼唤让他动作一滞。
回头时,小满正躺在血泊里,信号枪滚在她脚边。
雨水冲开她额角的碎发,露出一道翻卷的伤口——子弹从她左肩穿入,右胸穿出。
“小满!”林渊想爬过去,可怀里的箱子重得像座山。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坚持住,我带你去医院,我有药——”
“妈妈……”小满的嘴唇动了动,“我听见歌了……”她的眼睛慢慢闭上,像朵被暴雨打落的花。
林渊的呼吸骤然停滞。
他死死咬住嘴唇,尝到腥甜的血。
怀里的箱子被雨水浇得透凉,可他的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他听见了,那是小满说的歌。
是图书馆旧收音机里偶尔会响的,走调的《虫儿飞》。
“走!”魏昭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响。
林渊抬头,看见他抱着小满的尸体,战术目镜不知去向,眼角还挂着雨水,“带着药走!再不走,你俩都得死在这儿!”
林渊没说话,他抱起箱子冲进雨幕。
雨水顺着外卖箱的缝隙灌进去,打湿了密封箱的金属外壳。
他在楼梯转角的窗户边停了停,看见魏昭蹲在小满身边,用自己的作战服裹住她逐渐冷去的身体。
原来这老东西,也会红眼睛。
雨越下越大。
林渊跑到废弃地铁站时,后背的衣服早被血和雨水浸透。
他找了个干燥的角落,颤抖着打开密封箱——五支装在真空管里的神经再生剂,正泛着幽蓝的光。
他小心地把药塞进外卖箱最里层,用保温袋裹了又裹。
远处传来地铁轨道的声响,像某种古老的叹息。
他摸了摸外卖箱,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有团火,烧得他喉咙发疼。
“苏清雪。”他对着黑暗轻声说,“我来了。”
地铁站深处,有扇生了锈的铁门。
门后传来仪器的嗡鸣,混着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林渊握紧外卖箱,雨水顺着发梢滴在地上,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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