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锈蚀的纹路刮过林渊掌心,他深吸一口气,腐霉味混着消毒水的气息涌进鼻腔——这是苏清雪昏迷前用最后力气布置的临时医疗点,靠墙摆着台老掉牙的制氧机,嗡鸣像垂死的蜜蜂。
密封箱在怀里发烫。
他蹲在病床前,塑料布裹着的床垫上,苏清雪的脸白得像张纸,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林渊喉结动了动,指尖碰到她手背时,惊觉比冰块还凉。
“最后一支了。”他撕开真空管的铝封,针管在昏黄灯泡下泛着幽蓝,“上次你说这药能修复神经损伤……”声音突然卡住,他想起三天前在实验室,苏清雪咳着血把最后半支药推进自己血管,说“我撑得住,你得活着把药带回来”。
针管扎进静脉的瞬间,林渊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苏清雪的睫毛颤了颤,像被风吹动的蝶翼。
他屏住呼吸,看着幽蓝药液缓缓推入,直到空了的针管“咔嗒”掉在地上。
“……是你?”
细若蚊蝇的声音撞进耳膜。
林渊猛地抬头,看见苏清雪的眼睛正缓缓睁开,瞳仁里映着他沾血的脸,像落了层薄雪的湖。
他眼眶突然发烫,喉咙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花。
想笑,却扯得嘴角伤口发疼——那是在地下通道被铁棍砸的,当时他咬着牙没吭一声。
现在倒好,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用力点头:“药拿到了。”
“你瘦了。”苏清雪的手指轻轻勾住他手腕,触感轻得像片叶子,“脸上的血……不是你的吧?”
林渊下意识去摸脸,掌心沾了干涸的血痂。
他扯了扯嘴角,那动作更像抽搐:“送外卖,难免磕碰。”话音未落,身后传来响动——阿七端着半碗热水冲过来,水泼了一半在青石板上,“清雪姐!你可算醒了!”少年的眼泪砸在碗沿,溅起细小的水花。
苏清雪抬手摸了摸阿七的头,指腹还带着针管的凉意。
她的目光忽然顿在林渊小臂上——金红色的血纹正像退潮的海水般消退,皮肤下却裂开蛛网似的细痕,在灯光下泛着青灰。
“你用了异兽精血。”她突然坐起来,动作太急带得输液管叮当响,“上次在实验室,我就闻见你身上有赤焰豹的腥气……”她抓住他手腕,指尖在裂痕上轻轻颤抖,“它在改造你,可也在吞噬你。每突破一次,细胞寿命就折损一截。”
林渊没说话。
他盯着苏清雪发颤的睫毛,想起七天前她咳血时也是这样,明明自己疼得蜷成虾米,还在给他擦脸上的血。
“值得吗?”苏清雪仰起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林渊低头看她,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小满最后那句“妈妈,我听见歌了”,想起魏昭裹着作战服的背影,想起在雨里跑断的三双外卖鞋——那些血、那些疼、那些在黑暗里咬着牙撑过的夜,此刻都化成胸腔里一团烧得正旺的火。
“你不醒,我打这一路,就全白费了。”他说。
苏清雪的眼泪“啪”地砸在他手背上。
林渊突然咧嘴笑了,露出沾血的虎牙:“现在你醒了,我得算算账——谁动了你的药,谁想让你死。”他望向窗外,雨幕里隐约能看见武馆的飞檐,“有些人,该还利息了。”
“哥!”阿七突然从门外冲进来,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纸,“魏昭的人在清查东区!他们贴了通缉令,画像是你!”他把纸摊开,上面的素描歪歪扭扭,却能看出是林渊的轮廓。
林渊接过纸,指腹碾过墨迹。
他想起魏昭抱着小满尸体时泛红的眼尾,冷笑一声:“他可以追,但拦不住我。”
“别去!”苏清雪突然抓住他衣角,“你现在经脉脆弱,再战会崩解!”她的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我刚醒,不想再看你躺在这里!”
林渊轻轻掰开她的手,动作像在拆炸弹。
“我不去,别人就会来找你。”他说,声音轻得像叹息,“这世道,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他把外卖箱塞进苏清雪怀里,箱体还带着他体温,“这箱子,以后你保管。”
苏清雪抱着箱子,突然抬头:“我哥哥……苏清寒,也在找我。”她的声音低下去,“若你见他,别信他嘴里的‘秩序’。”
城东废墟的雨还在下。
魏昭站在坍塌的高墙上,战术目镜蒙着层水雾。
部下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发现目标踪迹,是否围剿?”
他望着远处被雨幕笼罩的地铁站,想起三小时前在暴雨里,那个抱着密封箱的背影——像根扎进泥里的铁钎,怎么都折不弯。
“放他走。”他说。
副官的声音带着惊愕:“可他盗取战略物资!”
魏昭摘下目镜,雨水顺着脸颊流进领口。
他想起小满冰凉的手,想起林渊发红的眼,突然觉得那些“战略物资”“秩序法则”都像浮在水面的泡沫。
“他拿走的,不是药。”他低声说,“是镜子。”
他转身走向阴影里的装甲车,留下一句:“传令:南城中学区域,暂不设防。”
林渊藏在废弃的广告牌后,看着魏昭的车队碾过积水离去。
雨丝打在脸上,他摸了摸怀里的钢尺——那是从周衍徒弟手里抢的,还沾着半干的血。
武馆的飞檐在雨里若隐若现。
林渊活动了下手腕,骨节发出轻响。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像擂在战鼓上。
背后的消防斧压得肩膀发酸,那是在建材市场和三个混混抢的,当时他打断了对方两根肋骨。
“周衍。”他对着空气吐出这个名字,血感预警在脑后嗡鸣——他“看”见了武馆台阶上的阴影,“听”到了门内弟子擦刀的响动。
“清雪醒了。”他轻声说,“这一单,我不送了。”
话音未落,他已冲进雨幕。
石阶上的周衍刚露出狞笑,就看见一道黑影破空而来。
钢尺划开雨帘的声音比雷声还响,像死神的剪刀。
血花在雨里绽开的瞬间,高楼之巅的阴影里,一道修长身影摘下银面具。
雨水顺着他下颌滴落,在面具内侧刻着两个字:归墟。
“终于有人,敢掀桌了。”他低笑一声,消失在雨幕里。
暴雨夜,废弃地铁站深处。
林渊靠在混凝土柱上喘息,怀里的外卖箱还带着苏清雪的温度。
他摸了摸小臂上的裂痕,这次比以往更深,像要把整只手撕开。
远处传来脚步声,很轻,很慢。
他握紧钢尺,却听见苏清雪的声音:“我煮了粥,温在制氧机旁边。”
他抬头,看见她倚在门边,发梢滴着水,却笑得像春天的第一缕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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