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夜，废弃地铁站深处。
林渊背靠着冰冷的混凝土柱，喘息如刀割。
每一次吸气，肺叶都像被烧红的铁丝刮过，左臂的皮肤从手肘一路裂开，蔓延至肩胛骨下方，皮肉微微鼓起，仿佛有活物在血管里爬行。
他低头看去，金红色的血纹已经褪去，那是动用血感预警时武道意志外显的痕迹。
可现在，皮下浮现出暗红如墨汁般的脉络，像蛛网般缓缓蠕动，一寸寸侵蚀着他的经脉。
那是异兽精血反噬的征兆。
他刚把最后一支神经再生剂打进苏清雪体内。
那药本该是军方战略储备，价值连城，能延缓她因辐射损伤导致的脑神经坏死。
可代价是他自己——连续三天高强度战斗，强行激发潜能，又在夺药途中饮下半管从变异狼尸中提取的精血，才勉强撑到天台一战。
现在，账该还了。
阿七跪坐在他身旁，手里攥着一块破布，蘸了冷水一遍遍敷在他滚烫的额头上。
少年的手在抖，声音更抖：“哥……你身上……在冒热气。”
林渊没答。
他知道。
皮肤表面蒸腾着白雾，不是汗水，是体内气血沸腾到极致的表现。
这副身体正在自我燃烧。
“撑住……”他咬牙，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清，“清雪还没醒透。”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螺旋桨的轰鸣，由远及近，撕裂雨幕。
一道刺眼的探照灯光扫过隧道口，照亮了满地碎玻璃和干涸的血迹。
紧接着，是脚步声。
很轻，很慢，训练有素的压迫式推进。
林渊瞳孔一缩，血感预警悄然展开。
十米外，碎石被踩动的震动频率不对——不是一人，是三人编队，呈三角搜索阵型；空气里飘来一丝金属的冷腥味，是枪管润滑油混合雨水的气息；还有呼吸节奏，极稳，几乎与雨滴同步，这是受过严格控制训练的高手。
不是普通巡逻队。
是猎杀小组。
就在这时，角落里的病床上传来一声轻响。
苏清雪睁开了眼。
她脸色苍白如纸，唇无血色，可那双眼睛却清明得吓人，像冬夜里的星火，穿透阴霾。
她缓缓坐起，指尖触到林渊的手腕，只一瞬，便猛地一颤。
“你用了超过身体承受极限的劲。”她声音很轻，却像刀子一样扎进耳膜，“再这样下去，你会先死。”
林渊想笑，嘴角却只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我送外卖的，最怕超时。”
她忽然抬手，掐住他的脖子。
力道不大，甚至有些虚弱，可那指尖的坚定却让他动弹不得。
“你要敢死，”她盯着他，一字一句，“我就拔针。”
林渊一怔。
那一瞬，他看见的不只是一个病弱女子的执拗，而是一个人对“活着”的倔强。
她没说谢谢，也没哭，只是用尽力气告诉他：你不能走。
他终于松了劲，肩膀塌下来，像卸下千斤重担。
可就在这时，阿七突然压低声音尖叫：“哥！魏昭的人封了东口！还有两队从南边绕过来了！”
林渊闭眼。
血感预警再次铺开。
震动、气息、温度、金属反射的微光……信息如潮水涌入脑海。
他“看”到了外面的布局：东口三名持械特战，南侧两支五人小队正呈钳形包抄，战术配合严密，但……他们的枪口角度偏低，目标明确——不是活捉，是歼灭。
他睁开眼，眸底寒光乍现。
“他们不是来抓我的。”他声音沙哑，“是来灭口的。”
苏清雪呼吸一滞。
林渊猛然起身，动作牵动伤处，鲜血顺着袖口渗出。
他将最后一支药剂塞进她手里，动作不容拒绝：“你带着阿七走，去西区下水道第七接驳口，我在那儿留了干粮和防水布。”
“你要去哪？”她攥紧药剂，指节发白。
他低头绑紧腰间的消防斧，金属扣环发出冰冷的咔嗒声。
“魏昭放我一马，是因为我拿了药。可药一旦消失，他就不再是守墓人，而是猎犬。”他抬头，目光穿过隧道尽头的雨幕，“我得让他们看见——药在我这儿。追我，别追你们。”
阿七眼眶通红，声音都变了调：“可你会死！他们有枪！有热成像！你一个人怎么……”
林渊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动作难得温柔。
“我送过最贵的一单，是命。”他顿了顿，嘴角扬起一丝近乎悲壮的笑，“但这单，不能退。”暴雨如注，离舍城的废墟在雷光中扭曲成一片狰狞的剪影。
林渊冲入雨夜，脚步沉重却果断，每一步都踩碎水洼，溅起的泥浆裹着血丝飞散。
他没有逃，而是反向突进——迎着追兵的方向，一头扎进东口外那片倒塌的商业街废墟。
他故意踢翻锈蚀的铁桶，金属撞击声在雨夜里炸开，像一记挑衅的战鼓；又撞碎便利店残存的玻璃门，留下一串清晰的脚印，直通半塌的超市入口。
他知道，魏昭的人依赖热成像和战术围剿，但他也知道——人在追猎时，最怕“消失”，最恨“戏弄”。
而他，正要把这场追杀，变成一场反猎。
血感预警如蛛网般铺展在意识边缘。
林渊的呼吸被压到极致，五感却在濒临崩溃的躯体中疯狂拔升。
他“听”到了楼顶瓦砾间细微的呼吸节奏——极稳，几乎与雨滴同频，但第七次换气时，胸腔扩张略长0.3秒，那是狙击手锁定目标前的微小预兆。
七秒。
他扑倒。
子弹撕裂空气，擦过肩头，带起一溜血花，打穿身后水泥柱，碎石炸裂。
林渊翻滚入超市残骸，背脊撞上倒塌的货架，剧痛几乎让他昏厥。
但他没停，抓起地上散落的面粉袋，狠狠砸向对面墙壁——轰！
白色粉尘瞬间弥漫，如浓雾封锁视线。
追兵的脚步在门口戛然而止。
林渊咬牙爬起，左手已近乎麻木，皮肤下暗红脉络如活蛇蠕动。
他抽出消防斧，斧刃在应急灯残光下泛着冷铁色泽，猛然劈向一根生锈的水管。
咔！
咔！
咔！
三截短棍应声而断，他将它们分别插进不同方向的窗台缝隙，又用血在窗框上抹出攀爬痕迹。
有人翻窗逃了——往西、往北、往高处。
他藏身于一辆倾覆的废弃公交底舱，蜷缩在锈蚀的底盘与地面之间。
雨水顺着裂缝滴落，混着血水在身下积成暗红小洼。
他浑身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身体在自焚。
异兽精血正在吞噬他的经脉，每一次心跳都像有熔岩在血管里奔涌。
耳机里传来魏昭低沉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目标受伤严重，行动轨迹混乱……封锁所有出口，活捉，不得击毙。”
林渊咧嘴笑了，笑得喉咙发腥。
“活捉？”他喃喃，从湿透的外卖箱夹层中抽出一张烧焦的照片。
边缘焦黑卷曲，画面模糊，却能看清一间幽深的地下实验室，铁门上刻着编号铭牌——归墟-07。
那是刀疤刘死前塞给他的，临终只说了一句话：“军方……藏药的地方，不在名单上。”
他盯着那串数字，眼底燃起一簇冷火。
“你们把药藏得多深，我就挖得多狠。”他低语，声音轻如耳语，却带着斩断命运的锋利，“这城的秘密，不该由你们独吞。”
远处，钟楼顶端一道修长身影静立如雕塑，战术平板上，一个微弱却顽强的热源信号仍在移动。
风起，雨幕被撕开一道缝隙，那人抬手，指尖轻点屏幕，锁定坐标。
而林渊闭上眼，任雨水冲刷脸上的血污。
这意味着，军方开始重视他了。
也意味着，他离真相，更近了一步。
可他也知道，药，快撑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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