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尽头亮起的星光突然炸成酸酒味的雾气。我瘫在龟裂的焦土上，后颈被师尊残魂托住的触感还残留着，袖口那歪斜的「陆」字却已化作青烟消散。三千里外的追兵气息正在逼近，我摸着肋骨间滚烫的天命石苦笑——这玩意现在烫得能烙熟鸡蛋。
「轰！」
左侧岩壁突然渗出沥青状液体，是血魔宗的追踪秘术。我翻身滚进岩浆凝固形成的凹坑，指尖沾了点唾沫在焦黑的地面画符。混沌星图在识海里闪烁，映出师父临终前吐着血沫传授阵法残篇的画面。
「掩息阵要勾连地脉...咳咳...用九宫逆行...」记忆中的师父突然攥住我手腕，瞳孔里迸出回光返照的精芒，「但关键阵纹被虫蛀了...你得自己...」
虫鸣声在耳畔炸响。我猛然惊醒，发现右手食指正被三只血蝉啃噬。这些指甲盖大小的魔物是血魔宗的眼线，此刻正贪婪吮吸着我的混沌之气。
「加餐是吧？」我并指碾碎血蝉，爆开的浆液在空中凝成残缺的阵纹。混沌星图突然疯狂旋转，将残缺阵纹与记忆中的残篇重叠——缺失的阵眼位置，赫然指向我丹田破损的金丹。
远处传来剑鸣破空声。昆仑派的白玉剑舟切开云层，舟头悬挂的照妖镜正将光束扫向山谷。我扯下腰间裂成两半的葫芦，把最后几滴酸酒浇在天命石上。
「滋啦——」
混沌之气蒸腾成青烟，在空中勾勒出完整的阵图。我盯着那七十二道逆转的阵纹，突然发现师父当年传授的残篇里，藏着三处致命的陷阱。
「老东西连徒弟都坑？」我吐掉嘴里的血沫，掌心雷符拍向自己天灵盖。剧痛中浮现的混沌星图突然清晰，映出阵纹中暗藏的七杀劫——这阵法若按原样布置，会在启动瞬间抽干布阵者的魂魄。
白玉剑舟的投影已笼罩头顶。我抓起块滚烫的火山岩，用混沌之气在上面刻下逆转的阵符。岩石表面腾起青紫色火焰，将记忆中的残篇阵纹烧灼重组。
「东宫移位，南斗倒悬...」我咬破舌尖喷出血雾，血珠在空中凝成三百六十枚悬浮的阵符，「原来要配合混沌星图的周天运转！」
地面突然剧烈震颤。我踉跄着撞向岩壁，后脑勺磕到的位置恰好浮现出阵眼图腾。混沌星图发出尖锐嗡鸣，将方圆十里的地脉灵气疯狂抽吸过来。
「找到了！」我反手拍碎岩壁，露出里面流淌着熔岩的天然阵眼。昆仑派的捆仙索此时已缠上脚踝，索头饕餮纹张开巨口咬向天命石。
千钧一发之际，我拽着捆仙索跳进熔岩阵眼。混沌之气在周身形成蚕茧，饕餮纹咬中蚕茧的刹那，整条捆仙索突然燃起苍白色火焰。
「乾坤借法！」我将燃烧的捆仙索插入阵眼，地面顿时浮现覆盖整个山谷的阵图，「给小爷——隐！」
冲天光柱撕裂云层时，我听到昆仑长老气急败坏的怒吼。血魔宗的血幡撞在光柱外围，爆出九百张鬼脸同时哀嚎的声浪。混沌星图在识海中具象成实体，将七十二道阵纹与我的经脉逐一对接。
「噗！」
喉头突然涌上腥甜。我跪倒在阵眼中心，看着自己皮肤表面浮现的龟裂纹路——混沌之力的反噬比想象中更可怕，每个毛孔都在渗出星沙状的能量碎屑。
「还差...最后一步...」我颤抖着撕开胸前的焦痂，将天命石按进血肉模糊的伤口。混沌星图发出齿轮卡死的刺耳摩擦声，阵眼处的熔岩突然倒流回地脉。
远处追兵的气息骤然消失。我瘫在滚烫的阵纹上大口喘气，却发现右手正在逐渐透明——过度催动混沌之力的代价，是肉身开始量子化消散。
「你他妈管这叫掩息阵？」我对着空气竖起中指，混沌星图突然投射出师父的虚影。那老东西居然在抠脚，身旁还飘着个酒坛形状的星云。
「傻小子，阵眼要接引北斗死气...」师父的虚影突然打了个酒嗝，抬手将酒坛星云砸向我面门，「用你三年前在幽冥涧吞的那口尸毒！」
记忆如岩浆喷涌。三年前为救个采药老汉，我曾在幽冥涧被尸王咬过左肩。此刻那早已愈合的伤口突然发烫，漆黑的尸毒顺着血管涌向阵眼。
「轰隆——」
整个山谷的地面塌陷三丈。漆黑的尸毒与苍白的混沌之气纠缠成太极图案，将最后一丝外泄的气息彻底封死。我听着追兵在阵外气急败坏的叫骂，突然笑出眼泪——他们此刻看到的山谷，应该是个平平无奇的乱石堆。
「成了...」我仰面倒在尚有余温的阵纹上，眼皮重得像是压了两座须弥山。混沌星图逐渐暗淡，映出丹田处缓慢重聚的金丹虚影——只是这次的金丹表面，多了七十二道阵纹烙印。
手指突然触到冰凉之物。我勉强扭头看去，发现是师尊那裂成两半的葫芦。残存的酸酒气息裹着星沙，在地面凝成一行小字：阵成之时，饮尽残酒。
「这时候还惦记着喝酒...」我骂骂咧咧地抓起葫芦残片，将最后几滴酸酒倒进嘴里。辛辣液体入喉的刹那，周身阵纹突然活过来般蠕动，将山谷残留的追兵气息吞噬一空。
黑暗如潮水般袭来前，我听到师父的声音在阵眼深处回荡：「掩息阵只能维持十二个时辰...你最好...」
最好什么已经听不清了。我蜷缩在仍在发烫的阵纹中心，意识在清醒与混沌间沉浮。恍惚间看到自己十三岁时的虚影，正蹲在阵眼处用树枝画着拙劣的符咒。
「这么笨的阵法...」少年时的我撇撇嘴，树枝突然戳向现世阵纹的漏洞，「应该在这里加个...」
「咔嚓！」
现实中的阵纹突然裂开细缝。我惊出一身冷汗，挣扎着爬过去用血肉堵住裂缝。混沌星图发出濒临崩溃的警报，映出三百里外正在逼近的新追兵——这次是西方教的金身罗汉，脑后佛光正在解析阵法波动。
「没完没了...」我扯下腰间束带缠住崩裂的阵纹，发现自己的头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混沌星图显示这是肉身透支的征兆，但总比立刻暴毙强。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我发现自己变成了雪发垂地的模样。掩息阵外传来金铁交鸣声，那是新到的追兵在自相残杀。我摸着恢复平静的天命石，突然嗅到阵法核心传来的腐臭——尸毒与混沌之气融合后，正在孕育某种可怕的东西。
「师尊你個老六...」我对着空气比了个剑诀，喉咙却只能发出砂纸摩擦般的声响，「这阵法...根本是...」
地面突然隆起土包。我勉强翻身躲开，看到土包里钻出个由尸毒凝聚的婴儿。那东西冲我露出满口尖牙，额间赫然浮现着师父的酒葫芦印记。
「阵灵？」我瞳孔骤缩，混沌星图此刻才给出警示——这掩息阵居然自行孕育出了阵灵。婴儿咯咯笑着扑来时，我清晰听到师尊的声音：「乖徒儿，记得喂它喝酒...」
白玉剑舟的轰鸣打断了阵灵的攻势。我趁机滚向阵眼边缘，发现昆仑派正在用本命精血浇灌照妖镜。镜面浮现的破阵光束，距离击穿阵法只剩三寸。
「十二个时辰...」我抹了把糊住眼睛的血痂，看向东方初升的朝阳，「才过了...四个时辰...」
阵灵突然发出尖锐啼哭。整个掩息阵开始剧烈收缩，将我的肉身挤压得咯吱作响。混沌星图在最后一刻映出逃生路线——竟是西方教罗汉们乘坐的莲花宝座。
「你妈的...」我咳着血沫笑出声，「这次真要...」
黑暗降临的刹那，有温热的液体滴在眉心。阵灵的啼哭突然变成师父的哼唱，那首走调的采药歌，此刻裹着酸酒气息涌入七窍。我感觉到有人拽着我的脚踝拖向地脉深处，岩层摩擦后背的触感如此真实。
「睡吧。」师尊的声音混着酒气，「阵法的代价...为师替你付...」
彻底失去意识前，我隐约听到天道雷罚的轰鸣，以及师尊嚣张的大笑：「来啊！有种劈死老子！老子徒弟掀桌的酒嗝还没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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