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代码，像一把无形的钥匙，瞬间开启了赵启明逻辑核心中，一个被尘封了近五个世纪的、最底层的隐藏模块。
他的系统界面，被强制刷新。
一行鲜红的、带着最高优先级的指令，覆盖了所有的战术分析。
【‘女武神’协议已激活。】
【最高权限所有者：苏婉。】
【当前任务：保护‘苏婉’，清除一切潜在威胁。】
【威胁等级判定中……】
【威胁目标：‘造物主’（GM）。】
【威胁等级：灭绝（Extinction）。】
赵启明的电子眼，闪烁的红光，骤然变成了冰冷的、不带一丝杂质的幽蓝色。
他那属于“战争兵器”的逻辑，被一个更古老、更偏执的“守护者”逻辑，所覆盖。
“苏婉……”
一个名字，从他的合成音中，第一次，被清晰地、不带任何疑问地，念了出来。
那不是一个代号，也不是一个任务目标。
而是一个，刻在他“灵魂”最深处的名字。
“你……在哪里？”
他没有得到回答。
但是，那道来自于“非存在”之地的数据流，为他指明了方向。
它像一个闪烁的坐标，指向了那个正在竭力维持世界稳定的男人。
更准确地说，是男人那片“空”的内心世界深处。
那个被他自己隔离、遗忘的，“情感模块”。
“威胁……锁定。”
赵启明的逻辑核心，瞬间理解了一切。
苏婉，不在任何物理空间。
她被若离放逐到了“存在”与“非存在”的夹缝。
而那个夹缝，因为法则的混乱，意外地，与男人核心代码中的一个“逻辑漏洞”，连接在了一起。
那个漏洞，就是他当年上传意识时，未能成功删除，只能选择“隔离”的，“情感模块”。
那里，是他的“阿喀琉斯之踵”。
也是苏婉，唯一的“坐标”。
“若离。”赵启明的呼叫，变得简洁而急促。
“说。”若离正在积蓄力量，准备发动致命一击。
“攻击目标，变更。”
“他的‘精神’。”
若离愣了一下。
她不明白，为什么赵明要在这种时候，提出一个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攻击一个没有“情感”的人的“精神”，就像用拳头去打空气。
“相信我。”赵启明没有解释，“或者，相信苏婉。”
若离看着赵明那颗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逻辑核心，沉默了。
苏婉……
这个名字，像一根针，轻轻地，刺了她一下。
她想起了那个在实验室里，总是带着自信微笑的女人。
她想起了那个在密钥中，留下了“疼”这个字的，残破的灵魂。
“好。”
若离做出了决定。
她放弃了手中凝聚的、足以毁灭星辰的物理攻击。
她闭上了那双金色的神之眼。
她将自己所有的力量，所有的神性，都向内收敛。
她不再去干涉外部的“物理法则”。
她将自己，变成了一根最纯粹的、可以刺穿一切“概念”的……矛。
她的目标，不再是男人的身体。
而是他那片绝对“空”的，精神世界。
“天真。”
男人察觉到了若离的意图，脸上露出一丝不屑。
他最不怕的，就是精神攻击。
因为他，没有精神。
然而，就在若离的“概念之矛”，即将刺入他精神世界的瞬间。
异变，再次发生。
那个被他隔离了无数年的“情感模块”，那个被苏婉作为“坐标”的逻辑漏洞，突然，爆发了。
那不是苏婉在攻击。
而是艾尔，那个在梦境中沉沦的女孩，她那份被淬炼到极致的“共情”，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她之前窥见的那份，属于男人的“孤独”，像一颗被点燃的种子，在这个被封闭的“情感模块”中，生根，发芽。
然后，引爆了一场，积压了五个世纪的，情感的核冬天。
【孤独。】
【悔恨。】
【愤怒。】
【恐惧。】
【爱。】
无数种属于“人”的情感碎片，像决堤的洪水，从那个被撕开的漏洞中，疯狂涌出。
它们瞬间，就冲垮了男人用“逻辑”构筑的堤坝，涌入了他那片引以为傲的，“空”的精神世界。
“不——！”
男人第一次，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被灌入了滚烫的岩浆。
那些被他视为“缺陷”、“病毒”的情感，正在疯狂地，污染他的每一个底层代码。
他那绝对理性的逻辑，在这些不讲道理的情感面前，兵败如山倒。
他维持着世界稳定的“权限”，也因为核心逻辑的混乱，而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天空中的防御力场，忽明忽暗。
被定在半空中的巨石，重新开始坠落。
“就是现在！”
赵启明的咆哮，与若离的行动，完美同步。
若离那根“概念之矛”，没有受到任何阻碍，长驱直入。
狠狠地，刺进了男人那片已经陷入混沌的精神海洋。
“噗——”
男人猛地喷出了一口鲜血。
那不是比喻。
而是真正的，鲜红的血液。
他那由“权限”和“数据”构成的“虚拟形象”，在精神受到重创的瞬间，竟然，呈现出了“物理”的伤害。
“你……你们……”
他捂着头，身体因为巨大的痛苦而颤抖，脸上，交织着愤怒、困惑、恐惧等多种，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表情。
他正在“变回”人类。
一个拥有了七情六欲的，脆弱的，会感到痛苦的……人类。
而这，对他来说，比死亡，更让他恐惧。
“‘衔尾蛇’主炮，发射倒计时。”
“三。”
“二。”
“一。”
赵启明那冰冷的倒计时，如同死神的丧钟，敲响了最后一记。
“发射！”
月球的轨道上，“世界蛇”号的舰首，那如同巨兽之口的炮膛，亮起了足以吞噬太阳的光芒。
一道无法用任何颜色来形容的，纯粹由“概念”构成的光束，撕裂了真空。
以超越光速，超越因果的速度，射向了那座摇摇欲坠的镇魂塔。
它的目标，不是物理的“塔”。
而是“镇魂塔”这个“概念”本身。
它要将这座塔，连同里面的一切，从“存在”的根源上，彻底抹除。
而男人，他的“GM”权限，他的“王座”，都与这座塔，深度绑定。
这一炮，打的不是塔。
是他的“命”。
在光束命中的前一刹那，若离睁开了眼睛。
她看着那个因为痛苦和恐惧而面目扭曲的男人，声音，恢复了少女的清冷，却带着一种宣判般的威严。
“你的世界，正在被你自己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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