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李斯说话了,替司马欣缓解了尴尬。
李斯说,由于函谷关交通断绝,目前关东各郡的消息,转由从河东郡的蒲津渡过黄河,经内史郡送达京师。据河东郡、三川郡最新通报,目前各地纷纷传言,伪楚的一支部队已经攻占了函谷关,正在向西攻击。由此可推断,占领函谷关的,就是这支队伍。关于人数,有说十万人的,也有说二十万的,具体多少,尚待查明。至于领头的,更是众说纷纭,有的说姓‘樊’,有的说姓‘田’,也有说姓‘韩’的,一看就是个无名之辈。
多数朝臣听了,面露惊诧,似乎被人数惊到了。
冯劫听了,不为所动,面露讥色地说道:“这不过是贼人一贯的危言耸听伎俩罢了。实际情况,我们比谁都清楚:哪里是贼人攻击我们?分明是我们攻击他们嘛。”
一番话,专业、属实,众人听了,神情松弛了下来,气氛不那么紧绷了。
二世很高兴:“冯将军的话才是正理。”
冯劫接着说道:“至于人数,更是夸张,别说二十万,就是两万,关城也容不下。真有这么多人,粮草就很难供应。”
提振罢人气,冯劫又说道:“贼人都是底层乱民,自然都是无名之辈。值得我们注意的是,这些无名之辈,着实猖獗,屡造祸端,前番围了荥阳,现在又占了函谷关,挡住了我们二十万大军!看来,对于贼势,我们宁可看重,也不能看轻啊。”
一番话,点醒了众臣,纷纷提议让王离立即出兵。
二世被折腾怕了,最想一次性解决问题,代价倒在其次,于是便拍板:“会后令王离立即出兵。但下一步怎么办,要全盘筹划好,切不能按下葫芦再起瓢了!”
这话分量很重,虽未点名,但对各级臣属,包括与会大臣的尽责不力,极为不快。
李斯率先应和:“陛下的指示极为重要。此番灭贼,是国之大事,务必高度重视,妥为筹划,环环相接,让贼人无计可防,一步步迈向死亡。要将贼人按当初的六国军队来打,宁可高估他们的实力,绝不能低估。臣以为,眼下的问题有三个:一,出兵规模;二,出兵后的行动;三,两军会合后的计划。务必要考虑周全,切勿有疏漏。”
丞相点了题后,群臣就思谋着破题。
对于第一个问题,大家一致认为,计划的二十万足够了。目前贼势虽盛,不过是声势大罢了,况且贼人都集中在了三川郡,大军所过之处,贼人无多,足以完成夹攻的任务。
这个问题,大家没有异议,毕竟客观情况就是这样,没有轻视贼势。
关于王离出兵后,遇到贼人阻挡,是打还是不打,大家有不同意见。
新晋少府武权认为,王离的目标是函谷关,应排除干扰,直插目的地。遇贼骚扰,击溃即可,不与其纠缠。
新晋都尉胡巍也持同样观点,认为达成战略目标是重中之重,不容偏颇。
多数人员觉得合理,轻率点的,当即表示支持,持重些的,一时没有表态。
这时,冯劫又说话了:“目前的形势是,荥阳被围了,骊山军团受阻了。给人的感观是贼强我弱,这已经影响了我军士气。”
二世听了,面色立即凝重了起来。他最担心的是局面恶化,难以收拾。
武权、胡巍见了,面色也凝重起来,心中忐忑:自己积极的态度会不会惹来二世的反感。
冯劫接着说道:“难道真是贼强我弱吗?完全不是,实际情况是我强贼弱。大家请想想,荥阳城守军不过两万五,而且多为地方军,贼众几十万无力攻克,到底是贼强还是我强?明显是我强嘛,否则荥阳还能在我们手里吗?”
赵高偷眼观察到,李斯听了这话,持重的老脸上,闪现出一丝由衷的笑容,随即又消失了,恢复了一贯的无表情的持重。
二世听了,面色也阴转多云,显得松弛了很多。
冯劫道:“再看函谷关,章邯大军不过是一时无计破关而已,哪里是我们弱呢?”
冯劫总结道:“这两处,都是限于人数、地形,我军无从伸展而已,如同虎咬刺猬,无从下口。”
这个比喻很是精当,二世听了很享受,不禁笑着看了一眼赵高。赵高赶紧以饱含赞赏的表情作了回应。
冯劫接着说道:“如今能够大展身手的,唯有王离所部。如今,贼人聚集在荥阳、函谷关,余众无多,因此,遇不上贼人便罢,一旦贼人胆敢螳臂当车,就坚决消灭掉,让贼人见识一下什么是‘虎狼之师’,也提振一下士气。
“至于章邯,则不在乎这几天,毕竟贼人处境更险恶。消灭一些贼寇,也会使贼人胆寒。”
大家都认为,冯劫的见识鞭辟入里,王离部队的行动方针也就此确定下来。
第三个问题是王章两部会合后的行动。
按此前制定的方针:死虎按活虎打,两军会合后,由章邯所部向南打,直达岭南,将朝廷指令送达岭南军团,两支部队一起北上,一举平定贼乱。
至于南下的兵力,有人质疑二十二万是不是太多了,经过激烈讨论,达成了共识:京师军团的两万人留下,与王离部共同行动。余下的二十万骊山军团悉数南下,确保一举达成目的,且不能再轻敌误事了。
至于岭南三郡:南海郡、桂林郡、象郡,调出多少兵力,留下多少,届时可听取岭南军团统帅赵佗的意见,原则上至少调出二十万人,要视具体情况而定。除了留下必要的部队外,其余军队,统统北上。待平定贼乱后,如需要回调,再返回部分兵力。
至此,朝廷大计已定,统一刚刚十三四年的大地,又将燃起熊熊战火。
会后,朝廷签发了王离的出兵令。司马欣则立即返程,将朝廷的决策和决心传达给章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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