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琳琅的身体像一座滚烫的铅山,死死地将我压在冰冷的地面上,那股源自她体内的灼热几乎要将我的皮肤烫熟。
我的肺部像个被踩瘪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眼前的景象因为缺氧而开始出现斑驳的黑点。
可我不敢闭眼,更不敢放弃,因为那股阴冷到骨髓里的气息,正从我头顶的方向一寸寸压迫下来。
不行,再这样下去,我们两个都得死!
我的右手被她压在身侧,唯一能动弹的左手,正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伸向我腰间的口袋。
那里面,有我最后的希望——爷爷留给我的那张“镇煞符”。
指尖已经触碰到了符纸粗糙的边缘,可就是这最后一点距离,却如同天堑。
叶琳琅柔软的身体,此刻成了最坚固的障碍。
我能感觉到她在我身上剧烈地颤抖,口中发出无意识的、压抑的呜咽,显然她也感受到了那股致命的威胁,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那股阴风已经吹到了我的头发上,带来一阵头皮发麻的刺骨寒意。
不能再等了!
情急之下,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脑子里闪过一万个念头,最终只化为一个最直接、最本能的动作。
我猛地抬起左手手掌,对着身前那片阻碍我求生的柔软,结结实实地拍了下去。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在死寂的乱葬岗中显得异常突兀。
我甚至能感觉到手掌下那惊人的弹性和瞬间的僵硬。
叶琳琅像是被电击了一般,猛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身体下意识地向上弓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就是现在!
我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手指发力,猛地一捏一抽,那张承载着所有希望的黄色符纸终于被我拽了出来!
几乎就在符纸脱离口袋的瞬间,我抬起头,也终于看清了那邪物的真面目。
那是一张根本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脸。
它像是用无数张腐烂的人脸硬生生撕扯下来,再用粗劣的针线胡乱缝合在一起的产物。
一只眼睛大如铜铃,里面闪烁着怨毒与戏谑的光,另一只眼窝却是空的,像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不断向外渗出黑色的粘稠液体。
它的嘴巴咧开一个夸张的弧度,几乎要咧到耳根,露出里面参差不齐的、焦黄的牙齿。
最让我亡魂皆冒的,是它的表情。
那是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的愉悦,仿佛在欣赏我们临死前的挣扎。
我的心脏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连呼吸都停滞了。
恐惧像是冰冷的潮水,从脚底瞬间淹没到天灵盖。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
这种东西,根本不是一张小小的符纸能够对付的。
我的手在剧烈地颤抖,那张薄薄的符纸仿佛有千斤重。
求生的本能让我喉咙发干,几乎是下意识地,我用一种连自己都觉得可笑的、颤抖的声音开了口:“大……大哥……这位好汉……我们无意冒犯,只是路过……您看,我们这就走,这就走……绝不打扰您……”
我的声音在空旷的夜风中显得那么微不足道,甚至带着哭腔。
那张缝合的脸上,戏谑的神色更浓了。
它缓缓地、缓缓地低下头,那只空洞的眼窝几乎要贴到我的额头上。
我能闻到一股混合着腐肉和泥土的恶臭,熏得我几欲作呕。
谈判?跟这种东西讲道理?我真是疯了!
它享受的,就是我们的恐惧!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血气猛地冲上我的头顶,压倒了那深入骨髓的恐惧。
横竖都是一死,不如拼了!
我趁着它似乎还在玩味我的恐惧,我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上半身向前一挺,捏着符纸的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按在了那张恐怖的脸上!
“滋啦——!”
一声仿佛热油浇在烙铁上的刺耳声响骤然爆开!
我手中的符纸在我贴上去的瞬间,无火自燃,爆发出刺眼的金光。
那光芒是如此炽热、如此纯粹,将周围的黑暗驱散得一干二净。
“啊——!!!”
一声不似人类能发出的、尖锐到能刺穿耳膜的咆哮,在我脑海中轰然炸响。
那不是通过空气传播的声音,而是一种精神层面的冲击,震得我头晕眼花,七窍都仿佛有血要流出来。
那张脸在金光中扭曲、融化,无数张痛苦的人脸虚影在它身上浮现又破灭。
黑气被金光灼烧,发出阵阵焦臭。
整个过程不过两三秒,当金光散去,那不可一世的邪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同那股令人窒息的阴冷气息,也一同消散了。
周围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夜风吹过荒草的“沙沙”声。
我全身脱力,重重地摔回地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仿佛溺水之人重回水面。
还压在我身上的叶琳琅也终于恢复了行动能力,她手忙脚乱地从我身上爬起来,脸上还带着未消退的惊恐和苍白。
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没来得及涌上心头,尴尬的气氛就率先弥漫开来。
她坐在我身边,低着头,双手不安地绞着衣角,脸颊上泛起一抹可疑的红晕,也不知是吓的还是羞的。
她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小声地、带着一丝委屈和不解地开口了:“你……你刚才……为什么打我那里?”
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老脸瞬间涨得通红。
刚刚在生死关头,我根本没想那么多,现在被她这么一提起,那清脆的响声和惊人的手感又清晰地回到了脑海里。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急忙解释,话说得磕磕巴巴,“我那是……那是为了拿到符纸!你的身体……不是……我的意思是,我被压着,手够不到……情急之下,我才……”
我的解释苍白无力,越说越乱,说到最后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了。
叶琳琅把头埋得更低了,声音细若蚊蚋:“哦……”
空气仿佛凝固了,我们俩谁也不再说话,只有各自急促的心跳声在寂静中回响。
这气氛,比刚才面对那邪物时还要让人坐立难安。
“我们……我们快离开这里吧。”我率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嗯。”叶琳琅应了一声,也想站起来,可她刚一用力,就痛得“啊”了一声,身体一软,又跌坐了回去。
“怎么了?”我连忙上前扶住她。
“我的脚……刚才好像崴了……”她眼圈一红,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显然是疼得不轻。
我低头一看,只见她右脚的脚踝处已经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
我皱了皱眉,这乱葬岗阴气森森,谁知道还会不会有其他鬼东西冒出来。
让她一个人待在这里,或者一瘸一拐地走,都太危险了。
“上来,我背你。”我没有丝毫犹豫,在她面前转过身,微微弯下腰。
叶琳琅迟疑了一下,但看着周围影影绰绰的坟包和被风吹得如同鬼影般摇晃的树枝,最终还是咬了咬牙,轻轻地趴到了我的背上。
她的身体很轻,带着一丝淡淡的馨香,冲淡了空气中残留的腐臭味。
但我能感觉到,她趴在我背上的身体仍在微微发抖。
我背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脚下是松软的泥土和枯脆的落叶,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这空无一人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羽……”她在我耳边轻声问道,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那东西……真的没了吗?这里……不会再有别的危险了吧?”
我张了张嘴,想说句“没事了”来安慰她,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抬头望向前方,乱葬岗的出口仿佛还很遥远,被笼罩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
风不知何时又大了一些,吹得我后颈的寒毛一根根倒竖起来。
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远处那片黑暗中静静地注视着我们。
那股阴冷的寒意,并没有随着邪物的消失而彻底散去,反而像一道挥之不去的目光,黏在了我的后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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