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门锁“咔哒”一声轻响,叶琳琅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整个房间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我长长地、几乎是虚脱般地吐出一口气,整个人瘫软在沙发上,感觉紧绷了半天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喘息的空隙。
这短暂的独处,对我而言珍贵得如同沙漠中的绿洲。
我不敢让她知道太多,更不敢让她看见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那不仅仅是对她的一种保护,更是因为我内心深处清楚,我们将要面对的,是足以将普通人拖入万劫不复深渊的恐怖。
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那青衣女鬼带来的刺骨阴寒,我搓了搓冰凉的手臂,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从随身携带的布包里取出了那本用特殊油布包裹着的线装古籍——《阴阳手札》。
书页泛黄,触手却有一种奇异的温润感,仿佛浸润了岁月。
我迅速翻到记载“鬼魅”的篇章,手指掠过那些熟悉的墨迹,最终停留在“不惧日光”的异类条目上。
手札记载,寻常鬼物,至阳至刚的日光是其天敌,触之即如烈火烹油,轻则魂体受创,重则魂飞魄散。
然而,天地之大,无奇不有,总有那么几种异类,能于朗朗乾坤之下肆意横行。
其一,为佛鬼。
乃是生前有大功德、大修为的高僧,因一念之差堕入执念,死后不入轮回,不成鬼仙,反化为鬼。
此类鬼物身有佛光庇佑,不惧日光,但其执念多为普度或守护,虽形态为鬼,本质却不伤生灵。
我脑海中闪过青衣女鬼那双怨毒到极致的眼睛,那股子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剥的恶意,跟“佛”字没有半点关系。
第一个排除。
其二,为将鬼。
多为古代沙场上百战百胜、杀戮过重的将军或悍卒,死后煞气不散,军魂凝聚,化为鬼中悍将。
将鬼煞气冲天,阳气难侵,更有军阵相随,极为霸道。
可那青衣女鬼虽怨气冲天,身上却没有那种金戈铁马的血腥煞气,更像是一种阴柔、绵长、沁入骨髓的怨毒。
她给我的感觉是阴险的猎手,而不是狂暴的战士。
第二个排除。
其三,为媚鬼。
此鬼生前多为风尘绝色,或精于采补之术,死后怨念不化,以情欲为食,以精气为养。
她们不惧日光,是因为其修炼的鬼术能将阳气化为己用。
但那青衣女鬼的目标明确,就是冲着胖鬼而来,其核心是“婚配”,而非“采补”。
她的眼神里是占有和怨恨,没有丝毫魅惑之意。
第三个也排除了。
我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最后一个条目上。
道鬼。
看到这两个字,我的心脏猛地一沉,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手札上的描述简洁而恐怖:生前为道门玄修,或因修炼禁术走火入魔,或因心术不正被逐出师门,死后一身道法修为尽数化为鬼通。
此类鬼物,最是棘手。
他们不仅不惧日光,甚至懂得符箓、阵法、咒术,能趋吉避凶,能隐藏气息,其智慧与手段,远非寻常鬼物可比。
他们就像是猎人中的猎人,是黑暗面的我。
我回想起在医院楼顶,那青衣女鬼出现得何其突兀,消失得又何其诡异。
她似乎完全清楚我的意图,甚至在我布下气场之前就先行退去,没有给我任何留下她的机会。
这根本不是普通鬼物凭借本能的行动,这分明是一种深思熟虑后的战术性撤退!
再联想到那张诡异的婚书,上面的符文结构复杂而精妙,绝非寻常野鬼能写得出来。
一切线索都指向了这个最坏的可能。
我面对的,是一个道鬼!
这个认知让我浑身发冷,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对付普通鬼物,我有信心。
对付将鬼,我尚可一搏。
但对付一个同样精通玄门术法的道鬼,我毫无胜算。
那不叫斗法,那叫送死。
对方在暗,我在明,她对我了如指掌,而我连她的来历根脚都一无所知。
我无力地合上了《阴阳手札》,小心翼翼地将其重新用油布包好,放回布包深处。
这本爷爷传下来的宝贝,此刻却无法给我带来任何安全感,反而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我此刻的绝望与无助。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钥匙开锁的声音。
我猛地一激灵,迅速收敛起脸上所有的惊惧和凝重,强迫自己挤出一个自然的表情,重新靠回沙发上,装作一直在休息的样子。
门开了,叶琳琅提着一袋矿泉水走了进来,额头上也带着一层薄汗。
“给,水来了。天太热了,我顺便买了点冰的。”她将一瓶冰水递到我面前。
瓶身传来的冰凉触感让我纷乱的思绪稍微冷静了一些。
我接过水,拧开喝了一大口,冰冷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却浇不灭我心里的那团火。
“谢了。外卖呢?”
“点了,一家评价不错的私房菜,应该还有二十分钟就到。”叶琳琅在我对面的沙发坐下,有些担忧地看着我,“你脸色怎么这么白?是不是消耗太大了?”
“有点。”我含糊地应了一声,不能再让她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
我必须立刻开始我的计划,时间不等人,那个道鬼随时可能再次出现。
“把你朋友张姐,还有她老公的生辰八字告诉我。越详细越好,最好能精确到时辰。”
“啊?哦,好。”叶琳琅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立刻掏出手机开始翻找记录,“张姐的我之前存了,她老公的……我问问她,应该快。”
趁着她发信息的工夫,我从布包里取出了纸和笔。
这一次,我没有用罗盘,因为我要算的不是方位,而是“命”。
我先在纸上写下了那个胖鬼的生辰八字。
他叫周强,八字我早已推算过。
随着天干地支一一落于纸上,我手指掐动,心中默念法诀,很快,一个数字浮现在我的脑海里——三十五。
在玄门命理中,生辰八字的旺衰强弱,可以用一个量化的分数来体现。
五十分为中线,是为中和之命。
分数越高,命格越硬,阳气越旺;分数越低,则命格越软,阳气越弱,也就越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
周强的三十五分,命格偏弱,典型的“吸铁石”体质,难怪会被那青衣女鬼盯上。
紧接着,我在另一张纸上,开始推算那个青衣女鬼的八字。
这对我来说是个巨大的挑战,我不知道她的生卒,只能根据她化鬼的形态、怨气的强度以及那张婚书上的气息,用“观气定命”的法门强行逆推。
这个过程极为耗费心神,我的额角青筋一根根暴起,笔尖在纸上移动得极为缓慢,每一个字都仿佛有千斤重。
终于,在一阵阵的头晕目眩中,我落下了最后一笔。
纸上,一排阴气森森的干支组合赫然在列。
我闭上眼,强行将这组八字在脑中进行演算。
片刻之后,我猛地睁开双眼,瞳孔骤然收缩。
九十一!
这个数字让我倒吸一口凉气。
九十一分,这是我生平仅见的极阴、极硬的命格!
寻常人若有此命,不是天煞孤星,就是绝代枭雄。
而一个女人,拥有如此刚猛霸道的命格,死后化鬼,再配上她生前可能修行的道法……其实力简直难以想象。
“算出来了!”叶琳琅的声音将我从震惊中拉了回来,她把手机递到我面前,“这是张姐老公的,王立军,她说时辰绝对没错。”
我的目光从那个恐怖的“九十一”上移开,落在了王立军的生辰八字上。
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我深吸一口气,开始将王立军的八字逐一写在纸上。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手指也跟着快速掐算起来。
冥婚也讲究一个“配”字,并非随便拉一个活人就能成功的。
男女双方的八字必须在一定程度上形成互补或相合,否则非但不能成功,反而会引起反噬。
那个道鬼既然选中了王立军,就说明他的八字,必然与她的极阴命格有所匹配。
我的笔尖在纸上飞舞,一个个代表五行旺衰的数字不断跳出。
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刑冲合害……
所有的变量在我脑中汇聚,最终指向一个结果。
我停下了笔,看着纸上最终算出的那个代表王立军命格旺衰的总分。
然后,我将这张纸,与写着青衣女鬼“九十一”分的那张纸,并排放在了一起。
我的指尖在两个分数之间来回移动,试图寻找它们之间相合的逻辑。
然而,仅仅看了一眼,我的手指便僵在了半空中。
一种比刚才得知对方是道鬼时更加强烈的错愕与不解,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
不对。
完全不对。
这八字……我几乎是把张姐“请”出事务所的。
门在身后合上的瞬间,那股浓烈到化不开的悲伤与期盼,才终于被隔绝在外。
我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感觉整个后背都已经被冷汗浸透。
那口气息仿佛抽走了我浑身的力气,我猛地向后靠在冰冷的门板上,太阳穴突突直跳,像是有两面小鼓在里面疯狂地捶打。
不行,不能倒下。
我强撑着回到电脑前,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和符号,像一群黑色的蚂蚁,啃噬着我的理智。
那两份刚刚推演出的旺衰得分报告,静静地躺在那里,一个鲜红刺眼,一个惨绿黯淡。
【青衣女鬼,八字纯阴,五行属水,与张姐老公庚金日主的命格形成金沉水底之相,水多金沉,大凶。
匹配度:-8.7,冲克。】
【胖鬼,八字土旺,有助身之功,然其命盘中自带阴煞,与庚金日主虽有相生之意,但其阴煞之力恰好克制庚金的本源锐气。
综合旺衰得分:4.9。】
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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