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肖翰的耳膜像是被赵云飞的话烫了一下,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桌沿。
他猛地低头,视线撞进笔记本上那一串串歪扭的数字里——有的数字被墨水洇开了毛边。
有的则像是情急之下划出的潦草符号,密密麻麻地挤在纸页间,像一群沉默的谜题。
他盯着那些数字看了足有半分钟,眉头拧成个疙瘩,指节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叩。
直到赵云飞在旁边轻咳了一声,他才抬起头,声音带着点不确定的沙哑:
“云飞,你会翻译吗?”
赵云飞挑了挑眉,嘴角勾出抹无奈的笑,手指在太阳穴上敲了敲:
“老大,你这问题问的。我要是会,刚才还能让你在这儿对着数字发呆?我就知道这玩意儿大概是密码,真要学解密,那得从头来。”
林肖翰“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他往后靠在椅背上,指尖摩挲着下巴,目光落在窗外灰蒙蒙的天线上。
脑子里像有团乱麻,那些数字在眼前晃来晃去,和记忆里某些模糊的片段缠在一起,理不出头绪。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带着一阵室外的微凉空气。
谭嘉琪站在门口,浅灰色的风衣下摆还沾着点尘土,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
她扫了眼屋里凝重的气氛,目光落在林肖翰手里的笔记本上,轻声开口:
“我学过摩斯密码,或许能试试翻译。”
林肖翰猛地转过头,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道刺耳的声响。
他盯着谭嘉琪,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惊讶,尾音都扬了起来:
“你?”
谭嘉琪迎着他的目光,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却笃定:
“没错。加入团队之前,我在安全培训课上学过这些,包括基础的加密和解密逻辑。”
林肖翰的眉头缓缓舒展了些,他点了点头,指尖在桌面上顿了顿。
但不过两秒,那点松动就从他脸上褪去,又换上了惯常的冷漠,声音也沉了下来:
“你可以翻译,但有个条件——所有过程只能在这间屋子里进行,不许外传半个字。”
谭嘉琪没多问,只是利落地点了点头,转身走到办公桌前。
她拉开椅子坐下,从包里摸出一叠干净的稿纸,又拧开一支钢笔,动作有条不紊,像是早已习惯了这类工作。
林肖翰见她准备好了,便把笔记本递了过去。
纸页刚落在桌面上,谭嘉琪的目光扫过那串数字,脸上的从容忽然凝住了。
她抬起头,看向林肖翰的眼神里带着点迟疑,又像是确认什么似的,轻声问道:
“林老板,你有密码本吗?”
这话像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水里。
林肖翰和赵云飞同时一震,刚才还松快些的空气瞬间又绷紧了。
赵云飞“啊”了一声,显然是没料到还有这一茬,探着脖子看向笔记本,又看看谭嘉琪。
林肖翰皱起眉,语气里带着困惑:
“必须要密码本?”
谭嘉琪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眼睛都睁大了些,声音也拔高了半分:
“不是,您在开什么玩笑?没有密码本怎么解密?摩斯密码只是基础的编码规则,真正用来传递信息的,都是经过二次加密的。”
林肖翰抿紧了唇,没说话。
他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眼神沉了下去——他确实没考虑过这个问题,那些数字在他看来,似乎只要破解了表层的规律就能得到答案。
谭嘉琪见他不语,又补充道:
“您想啊,每个人或者每个团队,都会有自己独特的加密方式,就像每个人的指纹一样。林老师……他肯定也有自己的一套加密规则。”
最后一句话落在空气里,带着沉甸甸的重量。
林肖翰看着笔记本上那些跳跃的数字,忽然觉得它们像一张紧闭的嘴,藏着无数秘密,却不肯轻易开口。
林肖翰的目光扫过墙角那堆用帆布裹着的东西,帆布边缘还沾着些泥土与草屑,显然是从某个尘封的角落翻找出来的。
他弯腰扯开绳结,帆布哗啦一声散开,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物件——大多是硬壳笔记本。
封皮有的已经泛黄卷边,有的则印着多年前的出版社logo;还有一沓沓单页纸张,被橡皮筋捆成一束束,边缘泛着陈旧的米白色,有些纸页上还沾着褐色的水渍,像是被雨水浸泡过。
“都过来看看。”
林肖翰拍了拍手上的灰,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密码本未必会写‘密码本’三个字,可能藏在任何不起眼的地方。”
赵云飞搓了搓手凑过来,随手拿起一本深蓝色封皮的笔记本。
翻开第一页,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公式推导,看得他眼皮直跳:
“我的天,这老爷子写的字比医生处方还潦草。”
他说着把本子丢回pile里,又拿起一沓散页,上面画着些奇怪的电路图,线条扭曲得像缠在一起的电线。
谭嘉琪则更细心些,她找来一个空纸箱,把翻看过的本子和纸张分门别类放好:
硬壳笔记本放一堆,散页纸张放一堆,还有几本封皮精致的,她单独放在一边。
她指尖划过一本烫金封面的本子,封面上印着“年度工作总结”,翻开却是空白的内页,只有第一页写着一行娟秀的小字,像是女性的笔迹,与其他本子上遒劲的字迹截然不同。
三人埋头翻找,时间在哗哗的翻页声中悄然流逝。
窗外的天光从明亮渐至昏黄,办公室里只开了盏台灯,光线斜斜地打在摊开的纸页上,映出三人愈发疲惫的身影。
赵云飞率先撑不住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随手把一本厚厚的笔记本垫在脑后,大口喘着气:
“老大,我跟人在巷子里干仗,以一敌三都没这么累过。”
他抹了把脸,额头上的汗珠子滚进衣领里。
“呼呼……这比搬砖还费腰,是真他娘的累!”
谭嘉琪也停下了动作,从口袋里摸出纸巾擦着额头的汗珠,鬓角的碎发都被汗浸湿了,贴在脸颊上。
她看着面前小山似的本子,忍不住苦笑:
“我的天呐……像林老师这种顶尖科研人员,密码本该不会是什么高等代数的变种吧?或者藏在某个微分方程的解里?”
她拿起一本写满公式的笔记本晃了晃。
“你看这些公式,说不定每个变量都对应着一个字母呢?”
林肖翰没接话,他指尖捏着一本棕色封皮的笔记本,封面已经磨得发亮,边缘处能看到木质硬壳的纹路。
翻到某一页时,纸张间夹着的一张老照片掉了出来——照片上是年幼的他骑在父亲肩头,父亲穿着白衬衫,笑得眉眼弯弯。
他的动作忽然顿住了。
父亲林思宇生前有个习惯,无论多小的事都要记在本子上。
他还记得自己小时候总缠着父亲问东问西,那时的阳光总带着点暖烘烘的味道,父亲伏案写字的背影在台灯下投出长长的影子。
“爸爸,您在写什么呀?”
年幼的他踮着脚,扒着书桌边缘,看着父亲笔尖在纸上划过,留下一行行整齐的字迹。
林思宇放下钢笔,转过身把他抱起来放在腿上,下巴抵着他的发顶,声音温厚得像晒过太阳的棉被:
“肖翰,爸爸在记事情呢。把每天做过的事、想到的问题记下来,以后就不怕忘了。”
“记下来有用吗?”
他眨巴着眼睛,看着本子上那些他还认不全的字,觉得它们像一群排着队的小蚂蚁。
父亲笑了,指腹轻轻刮了下他的鼻尖:
“现在看着没用,说不定以后啊,就能帮上大忙了。”
记忆里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林肖翰猛地回过神,目光重新落在那堆本子上。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翻得太急,竟漏掉了最可能的东西——父亲的日记本。
那些看似记录日常琐事的页面里,说不定就藏着他们要找的密码规律。
“把所有带日期的本子都挑出来。”
他站起身,声音里重新透出笃定。
“尤其是那种每天都记几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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