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由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被那两个血红色的选项撕扯。
A，还是B？
牺牲，还是沉沦？
这根本不是选择，而是来自更高维度的、赤裸裸的戏谑与嘲弄。
他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他不敢去看温体仁的脸，那个为大明操劳了一辈子，也为家族荣耀守护了一辈子的老人，此刻正承受着何等的煎熬。
“轰隆！”
又一道黑色的闪电在窗外炸开，将大殿内每个人的脸映照得惨白如鬼。那不祥的雷声仿佛直接在耳膜上响起，震得人心头发麻。
时间，不多了。
京城里，每一息，都有无辜的生命在逝去。那些被污染的怪物，是Z-001文明的悲鸣，更是悬在整个世界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两全之法？
去他妈的两全之法！
当帝王，坐在这龙椅上，就注定要背负罪孽！
朱小由猛地抬起头，眼中的挣扎与软弱在这一刻被焚烧殆尽，只剩下冰冷刺骨的决绝。那是一种被逼到悬崖尽头，选择主动跳下去，也要自己掌控坠落姿势的疯狂。
他没有再看那血红色的提示框，而是将目光，如刀锋般，直直地刺向温体仁。
“温爱卿。”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死寂的大殿中激起一圈圈无形的涟漪。
温体仁的身子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早已是老泪纵横。他看懂了皇帝眼中的意思。千年的守护，万代的执念，一个文明最后的火种，终究要在今天，由他亲手……熄灭。
那份痛苦，足以将任何一个人的精神碾碎。
但，他是大明的首辅，温体仁。
他可以为家族的传承而死，但他不能看着大明的江山，看着这天下的苍生，跟着一起陪葬。
“臣……”温体仁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仿佛耗尽了他毕生的气力，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领旨。”
说完这两个字，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整个人都佝偻了下去。但他没有倒下，而是用一种近乎悲壮的姿态，挺直了已经弯曲的脊梁。
朱小由闭上眼，将那瞬间涌上心头的酸楚与罪恶感死死压下。
再睁开时，他已是那个杀伐果决的铁血帝王。
“传朕旨意！”他的声音响彻大殿，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皇家理工学院所有院士，立刻以最高权限接入‘维度之眼’！赵靖忠！”
“臣在。”一道冰冷的电子音从旁边的通讯法器中响起。赵靖忠的数据化形态，让他成为了此刻最冷静、最高效的执行者。
“以你对Z-001和三体文明的全部理解，构建信息防火墙，辅助温体仁进行‘时空锚点’的定位与切断！朕要你们，不惜一切代价，将这个该死的节点，从地球上，彻底抹除！”
“遵旨！”
命令下达，整个紫禁城仿佛一台沉睡的战争机器，瞬间苏醒！
温体仁没有再流一滴泪，他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动作郑重地从怀中捧出那张古老的图纸。那不是纸，而是一种介于丝绸和金属之间的奇特材质，上面绘制着凡人无法理解的星图与符文。
他将图纸小心翼翼地平铺在冰冷的地砖上，大殿中央，仿佛展开了一片浓缩的星空。
接着，他毫不犹豫地咬破了自己的指尖。
殷红的鲜血滴落，触碰到图纸的瞬间，没有浸染，而是像水银滴落在烧红的烙铁上，“滋”的一声，化作一道道血色的光线，沿着图纸上那些神秘的纹路疯狂蔓延！
“先祖……体仁不孝……”他低声呢喃，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悲怆。随后，他将那块作为Z-001文明“信息载体”的黑色石头，轻轻地，却又无比沉重地，放在了图纸的正中央。
嗡——！
一瞬间，光芒爆裂！
整张图纸仿佛活了过来！它不再是一张平面的地图，而是陡然向上隆起，无数的光线交织、盘旋，构建出一个肉眼可见的、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立体能量回路！
那些光芒流转不息，仿佛一个微缩的时空模型，与穹顶之上那只巨大的“维度之眼”产生了强烈的共鸣，整个大殿的空气都在嗡嗡作响，能量的洪流让人的皮肤都感到阵阵刺痛。
这，才是时空图纸的真正形态！一个跨越维度的超级能量回路！
朱小由迈步上前，在那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前，他伸出了自己的手。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片光芒的瞬间，他视野中的模拟器界面再次弹出提示，这一次，是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警告。
【检测到高强度时空能量波动，即将进行‘维度信息切断’操作。】
【计算成功率：60%】
【警告：该操作将对当前时空连续体造成剧烈冲击，可能导致时空结构不稳定，有极高概率引发不可预知的‘时间悖论’！】
百分之六十的成功率……以及，时间悖论的警告。
朱小由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都到这份上了，还在乎什么悖论？就算把这天捅个窟窿，也比整个世界变成怪物的美食要好！
与此同时，京城地底深处，那个巨大的Z-001信息节点，那颗仿佛心脏般搏动的肉瘤，猛然间剧烈地跳动起来！
盘踞在它周围的那些“污染者”，那些维度掠食者的先锋部队，已经彻底苏醒。它们的形态更加扭曲，更加恐怖，身上散发出的怨恨与恶意几乎要凝成实质。它们正通过节点的搏动，向着更高维度发出呼唤，试图将更多的同类，将那“掠食者”更庞大的意志，彻底拉入这个世界！
“陛下！它们在加速！”赵靖忠的数据流在朱小由的脑海中化作急促的警报，“‘掠食者’的降临被提前了！我们必须立刻开始！”
数据化的赵靖忠此刻已经化身为一道道纯粹的信息流，他将自己对三体文明的理解，对Z-001的分析，对维度科学的推演，统统转化为复杂的数据算法，如同一道道坚实的堤坝，涌入到那不稳定的时空能量回路中，试图稳固它，驾驭它！
而在紫禁城外，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里。
老陈依旧穿着他那身破旧的太监服，握着那把扫帚，默默地仰望着天空中那越发浓郁的、如同墨汁般的乌云。
他浑浊的眼中，倒映着天际撕裂的黑色闪电，古井无波。
忽然，他手中那把扫帚的顶端，那枚不起眼的智子碎片，毫无征兆地闪烁起一缕微弱却又无比纯粹的光芒。
那光芒一明一灭，仿佛在进行着某种超越了语言和空间的无声交流，与某个遥远到无法想象的存在，进行着一次简短的、不为人知的“汇报”。
大殿之内，朱小由的手，终于按在了那片由光芒和能量构成的时空图纸之上。
“开始！”
他一声令下，如同神王的敕令！
轰——！！！
整个紫禁城猛地一震！
一道由亿万符文和刺目白光组成的巨大能量光柱，从奉天殿的顶端冲天而起，撕裂了浓厚的乌云，贯穿了天际，仿佛要将整个天空都捅出一个窟窿！
紧接着，在达到顶点之后，这道光柱没有消散，而是猛然调转方向，以一种毁天灭地的姿态，带着无尽的雷霆与怒火，狠狠地朝下方坠落！
它的目标，不是地面上的任何建筑，而是大地本身！
光柱贯穿了厚重的地层，无视了所有的物理阻碍，以一种概念性的、因果律般的精准，狠狠地、精准无比地击中了京城地底深处，那个正在疯狂搏动的Z-001信息节点！
“——嗷——！！！”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只有一声仿佛来自所有时空、所有维度，混杂了Z-001文明无尽悲鸣与维度掠食者错愕怒吼的凄厉惨叫！
那声音直接在所有人的灵魂深处炸响！
京城地底，那巨大的肉瘤节点，连同所有刚刚苏醒的“污染者”，在那道信息与能量的洪流冲击下，连一秒钟都没能坚持住，就如同烈日下的冰雪，瞬间消融、蒸发，彻底化为了最原始的、毫无意义的信息飞灰！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清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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