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寝室里，烛芯“噼啪”爆响，溅起几点火星。
秦御握着凌霜仙子的手，指腹能清晰触到她腕骨的轮廓——不过三日，这双手已瘦得几乎只剩皮包骨。
“噗。”
又是一声极轻的咳嗽，混着血丝的唾沫星子落在他手背。
秦御喉结滚动，指尖微微发颤。
他能听见凌霜的心跳，像风中残烛，每一下跳动都弱得几乎要湮灭在漏雨的屋檐声里。
“灵月！”他突然拔高声音，惊得窗台上的狸花猫“喵”地窜开。
正在煎药的灵月掀开门帘冲进来，发间的狐毛流苏被穿堂风卷得乱颤。
她跪到榻边，指尖按上凌霜的人中，脸色“刷”地惨白：“玄冰莲的寒气反噬了……她体内的灵脉正在崩解。”
秦御的瞳孔骤然收缩。
三日前为救凌霜，他冒险去极北冰原采玄冰莲，却忘了这花性至寒，修士若本身灵海不稳，反会被冻裂经脉。
他攥紧凌霜的手贴在自己心口，九耀帝心的温热顺着掌心渡过去，却只换来她睫毛微微一颤。
“咚！”
木门被撞开的刹那，秦御已将短刃按在腰间。
但来者不是刺客，是白发飘拂的星辰贤者——老人怀里抱着个青釉瓷罐，袖口还沾着药汁，显然是从药庐一路跑来的。
“冰魄灵果。”贤者掀开罐盖，一缕清甜的果香混着白雾飘出，“能暂时凝固她的灵脉。”他枯瘦的手指捏住凌霜的下巴，将一枚鸽蛋大小的淡青色果子塞进她口中。
秦御盯着凌霜逐渐恢复几分血色的唇瓣，喉间发紧：“能撑多久？”
“最多七日。”贤者抹了把额角的冷汗，“除非找到‘星辰泪’——那是星陨塔中镇压的上古星辰精华，能重塑灵脉。”
“星辰泪在哪？”秦御的声音像淬了冰。
贤者指向北方，窗外的迷雾正随着夜风翻涌：“星陨塔在古城最深处，但十年前就被迷雾城主封了。”他顿了顿，枯槁的手背暴起青筋，“那塔……不干净。”
秦御已经站起身。
他将凌霜轻轻放回榻上，替她掖了掖被角——这动作太轻，像是怕碰碎什么。
灵月拉住他的衣袖，狐耳在烛火下泛着淡粉：“我跟你去。”
“守着她。”秦御反手握住她的手，指腹蹭过她腕间那圈银铃（那是他用第一次猎杀妖兽的兽核打的），“她若再咳血……”
灵月用力点头，眼尾的红痣跟着颤了颤：“我用狐族禁术替她续气。”
秦御转身时，衣摆扫过案几上的药碗，“当啷”一声。
他没回头，只留给灵月一个绷紧的肩背——那是他每次要涉险时的模样，像支拉满的玄铁箭。
夜色浓得化不开。
秦御踩着青石板往城北走，靴底碾碎几片枯荷。
他能闻到风里的血腥气——方才风铃圣女带人袭击时，血浸透了城墙下的泥土。
“唰！”
七道黑影从房檐跃下，将他围在中间。
为首者面覆黑纱，双腕各缠着柄柳叶刀，刀身映着月光，像两泓流动的寒潭。
“焚天教的夜影卫？”秦御冷笑，“白日里折了火鸦卫，夜里倒派了更精锐的。”
“秦少尊好眼力。”刺客的声音像砂纸摩擦，“赤焰魔尊说，你的命，比凌霜的更金贵。”
话音未落，七把刀同时刺来。
秦御不退反进，右掌按在地面——九耀帝心第一变“赤霄燎原”瞬间点燃，他周身腾起赤色星芒，像团烧穿黑夜的火。
“滚！”
星芒扫过之处，刺客的刀刃寸寸崩裂。
三个离得近的被掀飞撞墙，另外四个的衣襟冒起青烟——那是被星火烧焦的。
为首刺客瞳孔收缩，正要撤退，秦御已欺身到他面前，指节抵住他喉结：“回去告诉赤焰，他欠我的，我要连他的命一起讨。”
刺客闷哼着昏过去。
秦御甩了甩沾血的手，抬头时，星陨塔的尖顶已刺破迷雾。
塔高十三层，每一层的飞檐都挂着青铜风铃，夜风掠过，发出沙哑的呜咽，像极了某种古老的咒语。
塔门前站着道人影。
月白广袖，腰间悬着块雕云纹的玉牌——正是迷雾城主。
他望着秦御，嘴角勾起抹似有若无的笑：“你可知这塔中藏着什么？”
“我要救她。”秦御的声音没有温度。
“千年前，这里是帝者与地煞老祖决战的战场。”城主抬手，指尖拂过塔门的青铜兽首，“血浸透了每一块砖，怨气凝成了禁制。进去的人，要么疯，要么死。”
秦御走到他面前，两人相隔不过三步。
星芒在他眼底流转，像要烧穿对方的道袍：“你封塔十年，等的不就是今天？等一个能承受帝者传承的人？”
城主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退后半步，广袖扫过塔门——青铜兽首突然睁开眼睛，泛着幽蓝的光。
“请。”
塔内比外头更冷。
秦御踩着石阶往下，潮湿的石壁上刻满符文，每一道都渗着暗红，像是血写的。
越往下走，他的心跳越快，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某种熟悉感——九耀帝心在胸腔里发烫，像在回应什么。
最底层的石室没有窗，中央立着尊青铜鼎，鼎中浮着颗鸽蛋大小的蓝泪，表面流转着星辉。
秦御刚要伸手，鼎身突然剧烈震动，石壁上的符文全部亮了起来，在半空凝成道虚影。
那是个穿玄色帝袍的男子，眉目与秦御有七分相似。
他望着秦御，眼底有欣慰，有悲怆：“九耀帝心……终于等到你了。当年我与地煞同归于尽，用星辰泪封了他的残魂。你若取走它，封印会松动……”
“我要救她。”秦御打断他。
虚影沉默片刻，笑了：“好个重情的小子。拿去吧。记住，三日后的月全食，地煞残魂会苏醒。”他抬手，一道光打入秦御眉心，“这是当年的战报残卷，或许能助你。”
话音未落，虚影消散。
秦御握紧星辰泪，能感觉到掌心传来的温热——那是比九耀帝心更古老的力量。
返回的路比来时快。
秦御冲进寝室时，灵月正用狐尾裹着凌霜的手，替她渡着妖气。
见他回来，灵月眼睛一亮：“星辰泪？”
秦御将蓝泪塞进凌霜口中。
刹那间，她周身泛起星辉，原本惨白的脸有了血色。
灵月摸了摸她的脉搏，终于露出笑：“稳住了，能撑至少一月。”
秦御靠在墙上，后背全是冷汗。
他这才发现掌心捏着张泛黄的纸页——是方才虚影打入他眉心的残卷，上面写着“焚天教暗桩”“地煞封印”等字样，墨迹斑驳，却让他后颈发寒。
灵月递来盏热茶，见他盯着纸页出神，轻声问：“主人，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秦御望着窗外翻涌的迷雾，指节捏得发白：“回焚火殿。赤焰欠我的，该还了。”
与此同时，迷雾城主站在最高的城楼上，望着秦御寝室的方向，低声呢喃：“地煞要醒了……九耀帝心，这局棋，该收网了。”
烛火突然熄灭。
秦御借着月光，看见残卷最下方有行小字：“星辰泪出，帝陵门开。”他皱眉将残卷收进怀中——有些秘密，该揭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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