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昨晚！又是那段该死的关键时间！
监控录像——那本该是记录一切、揭示真相的电子之眼——毫无意外地、精准得如同被预设好一般，缺失了那至关重要的几分钟！那几分钟，如同被一只无形、却带着绝对精准和冷酷力量的手，从连续流淌的时间胶片上硬生生剜走！留下的，只有一个无法解释的、边缘光滑得令人发指的“真空”黑洞！这个黑洞，像一个狰狞的伤口，横亘在逻辑链条的核心位置，吞噬着所有寻求真相的希望。
这个结果，比任何直接的攻击都更令人绝望。它像一记无形的、却裹挟着千钧之力的重拳，毫无缓冲地、狠狠地砸在他本就紧绷到极限的神经丛上！一阵剧烈的、带着麻痹感的刺痛，瞬间从太阳穴扩散至整个颅腔。
失败感——如同冰冷的、粘稠的原油，混杂着对那庞大未知阴影的深切恐惧——不再是情绪，而是化作了物理的重量。它们迅速汇聚、凝结、沉淀，最终化作一座沉甸甸、散发着绝望寒气的铅山，轰然压在他的心口！
“呃…”一声极其压抑、如同从被碾碎胸腔中挤出的闷哼，几乎要冲破他紧咬的牙关。他下意识地抬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狠狠按住了左胸心脏的位置。那里，每一次搏动都变得异常艰难而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像在拉动一架深陷泥潭的破旧风箱，带着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拖拽感。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胶质，每一次吸气都需要耗费全身力气去撕扯开那无形的阻碍，而呼出的气息则灼热得如同肺叶在燃烧。
那无形的铅山不仅压在心口，更沉沉地坠在他的双肩，压迫着他的脊椎。他挺直的背脊出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至极的弯曲弧度。脚步挪动时，皮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的不再是冷硬的敲击声，而是如同拖着沉重镣铐般的、滞涩的摩擦声。
走廊顶灯惨白的光线落在他脸上，映照出他铁青的面色下更深一层的灰败，以及那双深陷的眼窝中，几乎要熄灭的、只剩下冰冷余烬的火焰。那被无形之手挖出的“真空”黑洞，不仅存在于监控录像里，更仿佛存在于他的胸腔之内，贪婪地吞噬着他所有的力气和仅存的理智。一种巨大的、无处宣泄的疲惫和冰冷彻骨的无力感，如同涨潮的黑色海水，瞬间淹没了他，几乎让他窒息在这片由失败和未知共同构筑的绝望之海中。
陈默猛地抬起手，大拇指和食指如同两把冰冷的铁钳，极其用力地、近乎粗暴地掐住了自己突突狂跳、仿佛下一秒就要炸裂开来的太阳穴！指关节因这自虐般的力道而瞬间绷紧、发白，皮肤下的血管狰狞地凸起。
指腹深深陷入眉骨上方那块坚硬的骨头上，用尽全身力气向下按压、揉碾！他试图用这种尖锐、直接的物理疼痛，来强行驱散那如影随形、深入骨髓的疲惫，以及那如同跗骨之蛆般死死啃噬着他意志的挫败感。
没用！
剧烈的头痛非但没有缓解，反而像被投入石块的岩浆湖，更加狂暴地翻腾、炸裂！颅腔内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搅动，眼前金星乱冒，细小的黑色光点如同失控的蚊群，在视野边缘狂乱地飞舞、闪烁。每一次心跳，都如同重锤敲打在他脆弱的神经上，带来一阵阵眩晕的嗡鸣。
“嘶——”他从紧咬的牙缝里，艰难地吸入一口气，试图强行平复这濒临失控的状态。但那走廊里混浊、带着消毒水和尘埃味道的空气，非但没有带来丝毫清凉，反而如同滚烫的沙砾灌入肺腑，只激起更深、更粘稠的烦闷和窒息感。
他的目光，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茫然和疲惫，下意识地、如同溺水者寻找浮木般，扫过玻璃隔断外那片空旷区域——那里，只有那些穿着深蓝色制服、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般忙碌的清洁工身影。在眼前这个逻辑崩塌、信任瓦解、被无形恐惧笼罩的混乱世界里，他们那刻板、沉默、按部就班的动作，竟成了唯一还能被理解的、遵循着固定轨道的“正常”运转零件。这景象本身，就带着一种荒谬的、令人心酸的慰藉。
他的视线，无意识地掠过那片被清洁工不断擦拭的巨大玻璃墙。
当厚厚的泡沫覆盖时，玻璃一片混沌模糊，如同他此刻被浓重迷雾和巨大谜团彻底笼罩的思绪——方向不明，线索断裂，一切真相都隐匿在不可穿透的白色之后。
当刮板狠狠刮下，“唰”地撕开一道短暂清澈的“窗口”?时，映出的冰冷机房景象（那些闪烁的幽蓝指示灯如同嘲讽的眼睛）和玻璃上倒映出的、同样冰冷的清洁工侧影，又无比清晰、无比冷酷地刺入他的眼帘——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任何侥幸，残酷地提醒着他现实困境的坚硬与冰冷。
泡沫的聚拢与消散，模糊与清晰，周而复始…
模糊时：?是被遮蔽的真相，是失控的焦虑，是深陷泥沼的无力感。
清晰时：?是赤裸裸的挫败，是无法逾越的障碍，是如影随形的巨大阴影。
就在这泡沫聚散、思绪翻腾的混乱背景中，他的目光无意识地、短暂地——也许只有半秒钟——停留在了玻璃墙前那个正背对着他、专注刮擦玻璃的深蓝色身影上。
那身影的动作：
平稳：?手腕的每一次抬起、落下、推动，角度、力度、速度都精确得如同钟表齿轮。
机械：?毫无感情起伏，毫无多余摆动，只专注于刮板尖端与泡沫接触的那一条线。
刻板：?一遍又一遍，循环往复，如同执行着宇宙间最基础的物理定律。
在这片充斥着惊疑、恐惧、混乱和巨大不确定性的废墟之上，这极度刻板、极度机械的韵律，竟透出一种诡异的、令人心颤的秩序感！像狂暴海洋中一块纹丝不动的礁石，像混乱战场上唯一一支按鼓点行进的方阵。这绝对的、不容置疑的秩序，在陈默濒临崩溃的神经上，极其短暂地、如同幻觉般，投射下了一线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名为“稳定”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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