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切都能像这样简单…’?一个荒谬的念头，如同微风般掠过他灼热的思维表层。
但这丝微弱得如同萤火般的“心安”感，甚至来不及在他疲惫的心湖里激起一圈涟漪！
下一秒！
那沉重的铅山、那炸裂的头痛、那监控缺失的“真空”黑洞、那夏薇可能存在的背叛、那无处不在的“幽灵”阴影……所有冰冷、沉重、令人窒息的现实，如同黑色的、粘稠的潮水，瞬间以更凶猛、更绝望的姿态，轰然倒灌回来！?轻而易举地将那一线虚幻的秩序感彻底淹没、碾碎、吞噬得干干净净！
留给他的，只有比之前更深、更浓、几乎要将他骨头都压碎的疲惫。他猛地闭上干涩刺痛的眼睛，指腹更加用力地、近乎残忍地碾过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仿佛要将那最后一丝不合时宜的脆弱，连同眼前的黑点一起，彻底揉碎在指骨之下。
就在他的视线，漫不经心地掠过玻璃上那个正在专注地刮擦着泡沫、穿着深蓝制服的清洁工倒影时——
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精准地、冷酷地按下了暂停键！
陈默揉捏眉心的动作猛地僵死！?指尖压在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上，如同被瞬间投入了液态氮，彻底冻结！?他的瞳孔，在万分之一秒内，骤然收缩成了两个针尖大小的、凝聚着极致惊骇的黑点！?整个世界的声音——窗外车流的喧嚣、远处空调的低鸣、甚至自己心脏的搏动——都在这一刻被抽离，只剩下颅内尖锐的、几乎要刺穿耳膜的嗡鸣。
玻璃上！那个倒影！那个清洁工的脸！
就在那刮板带着规律性的“唰啦”声划过的瞬间，厚重的泡沫被无情地抹开，露出的巴掌大一片水晶般清澈的镜面区域。倒映出的，根本就不是此刻戴着深蓝色口罩、帽檐压得极低、只露出那双他自以为熟悉的平淡眉眼和那道标志性的、浅淡疤痕的“林晚”！
那张脸！
——光洁无瑕，如同上好的瓷器，年轻得几乎能掐出水来！?眉眼间跳跃着一股他刻骨铭心的、未被生活重担磨灭的灵动，以及深藏在骨子里的、永不妥协的倔强！是苏晚的脸！
陈默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像被重锤狠狠砸中。“不可能……幻觉……一定是太累了……”?一个微弱的声音在他混乱的思维边缘挣扎。但下一秒，那倒影的细节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视网膜上，灼穿了他所有的自欺欺人。
——是三年前，那个在实验室里穿着白大褂、意气风发、眼神明亮如坠入凡间星辰的苏晚！?那个尚未经历那场吞噬一切、将他整个世界都焚为灰烬的实验室大火，尚未背负那足以压垮脊梁的莫须有污名，尚未……冰冷地、无声无息地躺在停尸台白布之下的……苏晚！
那倒影清晰得可怕！?清晰得能看见她微微颤动的睫毛，清晰得能捕捉到她鼻尖细微的光泽。这根本不是倒影！?这感觉，如同苏晚的灵魂真的穿透了冰冷厚重的时光壁垒，正隔着这面隔绝生死的玻璃，静静地、带着一丝他无法解读却足以撕裂心肺的、难以言喻的哀伤，凝视着他！?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她因为专注或困惑而微微蹙起的眉头——那是她思考问题时，独一无二、深入骨髓的习惯性小动作！这细节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无比地刺穿了他最后一丝理智的堤防。
“阿晚……真的是你？”?这个无声的呐喊在他死寂的心湖里掀起滔天巨浪。一股冰寒刺骨的战栗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血液仿佛在倒流，四肢百骸都失去了知觉，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而绝望的回响。他僵硬的视线，死死钉在那片清澈的玻璃区域，钉在那张年轻鲜活、却只存在于他无尽梦魇和最深切痛悔中的脸上，忘记了呼吸，忘记了眨眼，忘记了……自己还活着。整个世界，只剩下玻璃内外，这跨越了生死界限、令人肝胆俱裂的无声对视。冰冷的玻璃触感仿佛穿透了空气，直接贴上了他的皮肤，带来一种直达灵魂深处的寒意。
这惊鸿一瞥，在玻璃上那片短暂清澈的区域里，只存在了短短一瞬！短得如同被疾风吹散的烛火，短得如同视网膜上残留的虚影！窗外的阳光似乎也在这一刻凝滞了，将对面高楼冰冷的玻璃幕墙染成一片刺目的、晃眼的白。
“唰啦——！”
随着刮板下一次坚定而机械的移动，新的、雪白粘稠的泡沫如同汹涌的、带着窒息感的潮水，瞬间蛮横地重新覆盖了那片刚刚还映照出惊悚真相的清澈区域！?那片承载着过去、鲜活却又哀伤的容颜，就像被投入了浓稠的白色泥沼，瞬间被这粘腻的泡沫彻底吞噬、掩埋！?取而代之的，是泡沫流淌后留下的、属于此刻真实的、带着深蓝色口罩、帽檐阴影下那道伪装用的浅淡疤痕的“林晚”的模糊侧脸轮廓。泡沫在玻璃上堆积、滑落，留下蜿蜒的痕迹，像一道道无声的泪痕，又像是某种不祥的符号。
“嘶——！”
陈默猛地倒抽一口冷气！那声音短促、尖锐、干涩，如同濒死之人肺叶被无形的冰锥瞬间刺穿！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滑腻、带着墓穴深处刺骨寒气的鬼手狠狠攥住、挤压！一股足以冻结血液的寒气，从脚底板沿着脊椎骨一路疯狂地、蛇行般窜升，直冲天灵盖！头皮阵阵发麻，仿佛有无数冰冷的蚂蚁在爬行；后颈的汗毛根根倒竖，如同感知到了最原始的致命威胁！办公室内恒温空调送出的冷风，此刻吹在他身上，竟带着一种砭人肌骨的阴森。
幻觉？！窗外那白得刺眼的光线灼烤着视网膜，是不是连续的精神高压和严重睡眠剥夺终于击垮了他理智的最后防线？
过度疲劳导致的认知错乱？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陈年纸张混合的沉闷气味，这熟悉的环境是否成了扭曲现实的温床？
还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幽灵”，又开始了它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玩弄人心于股掌之间的残酷把戏？！阴影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更加浓重，角落里文件柜的金属边沿反射着冰冷的、不怀好意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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