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飞檐下的空地泛着青灰色微光，像是被星能浸透的玉。
慕容雪刚收了冰刃，苏婉儿已经踮着脚从糕点篮里往外掏锦盒，竹篾编的篮沿还沾着浮光森林的光影碎屑，每抖一下就有细碎的光斑落进她月白襦裙的褶皱里。
“累坏啦？”她把第一只锦盒推到星澜面前，盒盖掀开时飘出甜丝丝的药香，“我在糖霜里掺了点你炼药剩下的灵草末，补补元气。”
星澜盯着盒里的桂花糖藕糕——糕体雪白，中间嵌着半透明的藕片，藕孔里填着蜜渍桂花，连糖霜的纹路都像极了她平时调配药剂时画的辅助阵。
她伸手要拿，指尖却被苏婉儿轻轻敲了下：“先说说，阿澈上次喝你配的药剂，是不是皱了三次眉头？”
“你......”星澜耳尖泛红，捏起藕糕咬了小口，甜中带点清苦的灵草味在舌尖散开，“他、他说苦，可那是体质适配剂......”
苏婉儿转着第二只锦盒走到纳兰若雪身边。这只盒子是冷玉雕的，掀开时飘出松针与雪水混合的冷香，里面躺着十二块菱形青梅酥，每块酥皮上都刻着玄铁剑的纹路。
纳兰若雪的手指刚碰到酥皮，苏婉儿就托着下巴笑：“若雪姐，你总把剑擦得比脸还亮，是因为......”她突然压低声音，“怕阿澈看见剑上的缺口心疼？”
玄铁剑“嗡”地轻鸣。纳兰若雪握着剑鞘的指节发白，却没抽剑，反而捏起青梅酥咬了口：“酥皮太脆。”
“脆才好呀。”苏婉儿晃着第三只锦盒转向柳吟诗。
这只盒子是檀木的，掀开时茶香裹着星能的清冽扑面而来，里面是叠成星图形状的云片糕，每一层都染着不同颜色，最上面那层的纹路和柳吟诗星图笔的刻痕分毫不差。
柳吟诗刚要拿，苏婉儿用指尖按住她手背：“柳姑娘，你画星图时总咬笔杆，是因为......”她歪头，“阿澈夸你解阵纹时眼睛发亮？”
柳吟诗的星图笔“啪”地掉在石桌上。她手忙脚乱去捡，发间的青玉簪子碰得叮当响：“我、我那是思考！”
最后，苏婉儿捧着只描金漆盒走到慕容雪面前。
盒子打开的瞬间，冰原上的雪气裹着蜜饯香涌出来——里面是十二颗冰棱糖，每颗都冻着半朵冰晶花，和慕容雪发间那枚冰晶簪子上的花形一模一样。
慕容雪指尖的冰碴簌簌落在盒沿，苏婉儿却不怕冷，抓起一颗冰棱糖塞进她手心：“阿雪姐，你每次用冰花护人，是不是......”她忽然放软声音，“怕自己像冰原上那些雪堆，化了就什么都留不下？”
冰棱糖在慕容雪掌心慢慢融化。她望着苏婉儿眼里的透亮，喉结动了动，最终只说了句：“甜。”
石桌对面，云澈靠在飞檐立柱上，披风下摆垂落在泛光的地面。
他盯着苏婉儿发间那朵糖霜牡丹——每片花瓣的褶皱都藏着星能波动，显然掺了幻兽残念分解出的星幻灵浆。
这小丫头从浮光森林开始就在观察每个人的习惯，刚才递糕点的顺序、糖点的味道、甚至盒子材质，都精准戳中了星澜的药剂癖、纳兰若雪的剑痴、柳吟诗的阵纹瘾、慕容雪的冰原执念。
“阿澈哥哥不吃吗？”苏婉儿不知何时绕到他面前，手里捧着最后一只锦盒。
这只盒子没有装饰，素白的绢帕盖着，掀开时飘出的是最纯粹的甜——像是晨露沾过的蜜，又像星尘落在舌尖的凉。
盒里是块巴掌大的方糕，表面撒着细碎的星尘粉，在微光里泛着淡金。
糕体中间嵌着颗半透明的珠子，仔细看能发现那是用糖晶雕成的小星澜号，连甲板上的冰雕都刻得清清楚楚。
“这是？”云澈挑眉。
“星露港的老糖匠说，要把最在意的人放进糖里，糖才会甜得长久。”
苏婉儿歪头，发间的糖霜牡丹晃了晃，“阿澈哥哥最在意的，是星澜号的大家吧？”
云澈的手指在披风下蜷了蜷。他能感觉到系统光屏在识海闪烁——苏婉儿的星能波动里混着试探的涟漪，连她递盒子时手腕的角度，都是计算过的最佳观察位。
可当他抬眼时，只看见少女眼里的期待，像极了甜雪斋门口追着糖画跑的小丫头。
“我尝尝。”他捏起方糕咬了口。糖晶雕的星澜号在齿间碎成清甜的水，星尘粉的淡金在舌尖化开，竟真有几分星露港晚风里的温暖。
“甜吗？”苏婉儿眼睛发亮。
“太甜。”云澈扯了扯嘴角，指尖却悄悄摸向披风内层——那里放着星龙传承里的同心星环，环上的星能纹路正随着心跳微微发烫。
石桌那边突然响起“叮”的脆响。纳兰若雪的玄铁剑鞘敲了敲桌面，剑刃在鞘内轻颤：“苏姑娘，你这糖点里的星幻灵浆，是从镜影虫身上刮的？”
“若雪姐真聪明！”苏婉儿转身，发梢扫过云澈手背，“我在甜雪斋总用糖人引幻兽，早摸熟它们的性子啦。”
“那你知不知道......”柳吟诗扶了扶滑落的青玉簪，星图笔在星图上快速划动，“镜影虫吃记忆，你这糖点里的记忆碎片，够不够甜？”
星澜突然把空了的糖藕糕盒推到苏婉儿面前，药箱里的药剂瓶叮当作响：“婉儿，你给我那盒里的灵草末，是阿澈上次受伤时我配的护脉散？”
慕容雪的冰刃在掌心凝出半朵冰花，冰碴落进苏婉儿的糕点篮：“冰晶花糖，是我母亲教我的做法。”
苏婉儿的甜霜牡丹蔫了半片。她看看这个，望望那个，突然“噗嗤”笑出声，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好啦好啦，我承认！
我就是想知道，你们为什么都把阿澈哥哥看得比命还重......”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的糖丝，“他到底有什么好？”
石桌周围突然静了。星澜低头绞着裙角，纳兰若雪摩挲着剑鞘上的磨损痕迹，柳吟诗的星图笔停在半空，慕容雪的冰花在掌心慢慢融化。
“他会在冰原暴雪里把最后半块烤饼塞给我。”
慕容雪开口。
“他在西崖隘口替我挡过三支淬毒弩箭。”纳兰若雪接道。
“他在医疗舱里守了我三天三夜，说我调的药剂比星图还好看。”
星澜轻声说。
“他解星渊令阵纹时，会把我画错的地方描成星图的边。”
柳吟诗的声音里带着笑。
苏婉儿望着云澈。他站在飞檐下，披风被夜风吹得翻卷，眉目在微光里忽明忽暗。
她忽然想起甜雪斋老掌柜的话：“最甜的糖，不是蜜罐里泡出来的，是拿真心熬的。”
“阿澈哥哥。”她抓起块云片糕塞进他手里，“我也要给你熬最甜的糖。”
云澈望着掌心里的云片糕——每一层都叠着刚才众人说的话，最上面那层用糖霜写着“真心”两个字。
他突然觉得喉咙发紧，这种感觉和之前面对黑潮商会时的热血不同，和突破星龙传承时的震撼也不同，像是有团软乎乎的甜，正慢慢渗进他藏得最深的那处心防。
“收摊收摊！”苏婉儿突然跳上石桌，糕点篮在她怀里晃出叮叮当当的响，“明天还要闯九曜迷宫呢，都去睡！
阿澈哥哥睡飞檐左边，我睡右边......”她话没说完，就被纳兰若雪的剑鞘轻敲了下脚踝。
“睡帐篷。”纳兰若雪抱臂。
“帐篷在那边！”星澜拽着她的袖子往空地角落跑，药箱里的药剂瓶撞出清脆的响。
柳吟诗收拾星图，慕容雪收冰刃，石桌很快空了。
云澈望着众人的背影，又低头看掌心里的云片糕。
甜丝丝的糖霜粘在指腹，他轻轻舔了下——这次不是系统的甜，是真的甜。
月光从飞檐缝隙漏下来，在他脚边洒了片银。
远处传来苏婉儿的笑声，混着星澜的惊呼、柳吟诗的轻咳、纳兰若雪的低斥、慕容雪的轻笑。
这些声音像根细细的线，正慢慢把他心里那些孤单的碎片，串成串发光的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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