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的总部大楼,林远站在落地窗前,怀表在掌心硌出浅红的印子——自狙击手后颈那枚莲花毒针出现,他便再没合过眼。
林先生。通讯组小王的声音从对讲机里挤出来,阿福已带到会客室,茶凉了三次。
林远捏着怀表的手指骤然收紧。
他没急着下楼,反而转身走向办公室侧门——那里挂着块内部审查的铜牌,是半小时前他亲手钉上去的。
门刚推开,油墨味便裹着纸张摩擦声涌出来:阿俊正伏在长桌前,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面前堆着半人高的账本,每翻一页都要用钢笔在便签上画个叉。
阿强斜倚在文件柜旁,战术靴跟有一下没一下磕着瓷砖,手机屏亮着,是基地监控的实时画面。
阿俊。林远开口时,阿俊的笔尖在账本上洇出个墨点。
林生,近三个月核心成员的流水,我标了七种异常——
挑最扎眼的。林远扯松领带,在阿俊身边坐下。
账本翻到第三页,阿俊的钢笔尖点在联盟情报协调官阿坤的条目上:他名下三家空壳公司,每月十五号都有笔咨询费,金额从五万到八万不等,但合同里的甲方......他指尖下移,露出一行被红笔圈住的字母,都是境外离岸账户,注册地在开曼群岛。
窗外传来玻璃门开合的轻响。
阿玲抱着一摞教材站在门口,发梢还沾着雨珠——她刚送完林远侄子的晚课。
这个总把碎发别在耳后的温婉女子目光扫过长桌,忽然顿住:阿俊,这份报表......她伸手指向阿俊手边那份反扣着的加密文件,封皮上的烫金联盟徽章在晨光里泛着冷光,昨天我帮你整理文件时,它还在保险柜第二层。
阿俊的喉结动了动。
林远顺着阿玲的视线看过去,只见报表第一页右下角,用极小的字体标着未申报资金流入。
他伸手抽过报表,指尖触到纸张时,阿玲突然轻声道:上周三晚上十点,我给小凯送作业,看见阿坤的车停在地下车库B3区,副驾驶座上有个黑皮箱,尺寸......她比了个长宽,和三年前雷洛旧部转移赃款用的箱子一样。
林远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抬头时,阿玲正垂着眼绞手指——这个总被他当妹妹看的家庭教师,此刻眼底闪着他从未见过的锐利。
阿玲,辛苦你去茶水间泡壶碧螺春。林远把报表折成四叠,塞进西装内袋,要浓些。
阿玲走后,他转向阿强:今晚八点,阿坤约了我讨论尖沙咀扫黄计划。他抽出钢笔在便签上画了个圈,你带五个人,穿便衣蹲守仓库区——我会让阿坤不小心泄露接头地点。
阿强的战术靴跟终于停了磕碰,他摸出耳麦调试频道,嘴角扯出抹冷硬的笑:林生,需要活口吗?
要会说话的。林远将怀表搁在报表上,秒针的滴答声里,他想起狙击手后颈那朵莲花——跛豪的人向来干净利落,但这次故意留活口报信,分明是在提醒他:内鬼不在黑帮线,在联盟里。
八点整,情报处办公室的窗拉得严丝合缝。
阿坤坐在皮椅上。
林远推过杯碧螺春,看他喉结动了动,阿坤哥,这次扫黄重点在弥敦道,我打算让阿强带一队人...
弥敦道太扎眼。阿坤突然插话,指尖重重敲在地图上,应该转去油麻地,那里的妓寨藏在药材行后面,雷洛旧部常去......他的声音顿住,额角渗出细汗——油麻地的情报,林远从未对任何人提过。
林远垂眼抿茶,茶水的苦涩漫过舌尖。
他看着阿坤的手从地图上缩回,蹭了蹭鼻尖——这是撒谎时的惯常动作。阿坤哥说得对。他突然笑了,那劳烦你今晚把油麻地的详细路线图送到我办公室,我让阿强加派人手。
阿坤起身时,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接过林远递来的牛皮纸袋,指腹触到袋口的封蜡时,肩膀明显抖了一下——那是林远特意用的,雷洛旧部惯用的蜂蜡印。
深夜十一点,废弃仓库的铁皮门被风刮得哐当作响。
阿强的耳麦里传来手下的低语:目标进入仓库,和穿黑风衣的男人碰了头。林远缩在货车后座,车窗开了条缝,潮湿的霉味混着铁锈味涌进来。
他摸出望远镜,镜头里阿坤正把牛皮纸袋塞给黑风衣,后者转身时,后颈的红色胎记像团凝固的血——那是雷洛贴身保镖的标记。
收网。林远按下耳麦按钮。
铁门被撞开的瞬间,黑风衣的枪刚拔到一半。
阿强的战术手电照得他睁不开眼,几个手下扑上去时,他怀里的密函散了一地,最上面那张的落款是雷洛旧部联络处,墨迹未干。
审讯室的白炽灯刺得阿坤眯起眼。
他瘫在铁椅上,西装领口扯开,露出锁骨处狰狞的刀疤——那是雷洛当年清理门户时留下的。
林远靠在墙边,指尖敲着刚搜来的密函:上个月十五号,境外账户转来的八万,是雷洛给你的活动经费?
阿坤的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三天前基地遇袭的路线图。林远抽出张照片拍在桌上,是狙击手电脑里的定位截图,你传给跛豪的人,想借黑帮手除掉我?
阿坤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破风箱似的哑:林生,你以为自己比雷洛聪明?
他当年能从探长做到五亿,你......
但我能看透影子。林远打断他,将莲花毒针拍在桌上,跛豪的人杀狙击手,是在提醒我内鬼在联盟;你传假路线,是想让我和跛豪两败俱伤。
可惜你算错了——他弯腰逼近阿坤,我连影子的影子都看得清。
阿坤的笑僵在脸上。
他盯着毒针尾端的莲花,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里渗出黑血——原来林远刚才拍桌时,已将半粒鹤顶红抹在毒针上。
拖去后巷。林远扯下领带擦手,通知法医,写意外坠楼。
凌晨两点,林远重新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
楼下阿强正带人封锁电梯,阿俊抱着账本从审查室出来,朝他点了点头——所有异常账目已标记完毕。
他摸出怀表,秒针的滴答声里,对讲机突然响起:林生,临时调查组的牌子,您看挂在几层合适?
林远望着天际泛起的鱼肚白,指节在玻璃上敲出轻响。
他想起阿玲递报表时,指尖微微发颤却始终没抖落半页纸;想起阿强跟踪时,连仓库老鼠的动静都没漏掉;想起阿坤崩溃前,眼底那丝不敢置信的慌乱——这些影子里的倒影,终于该见见光了。
二十三楼,监控室对面。他对着对讲机说,声音轻得像片即将落下的羽毛,牌子要大些,红底黑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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