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轻微的“嗤啦”声，如同冰冷的蛇信舔过陈默紧绷的神经！黑暗中，他猛地扭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向声音来源——轮椅下方！
不是布料撕裂！是……是金属摩擦的声音！更确切地说，是轮椅下方那个他用来放杂物的、廉价的尼龙储物袋拉链被拉开的声音！
恐惧瞬间被巨大的惊疑取代！谁？！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翻他的包？！
他几乎能感觉到那东西的存在！冰冷，无声，带着一种非人的专注！
“晚晚！”陈默嘶哑地低吼一声，不知是警告还是呼唤，同时用还能动的左手不顾一切地向轮椅下方储物袋的位置抓去！他要抓住那东西！不管它是什么！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储物袋的瞬间——
“啪嗒！”
一个冰冷、坚硬、带着熟悉棱角的东西，被那看不见的“东西”从储物袋里推了出来，滚落在冰冷布满灰尘的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声响。
紧接着，“嗤啦”声再次响起！拉链被迅速拉上！
轮椅下方储物袋的位置，恢复了死寂。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他极度紧张下的幻听幻触。但那冰冷物体滚落地面的声音，却无比真实地烙印在陈默的听觉里！
他僵在半空的手猛地收回，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疯狂摸索！
指尖很快触碰到一个冰冷的、长方形的金属物体。熟悉的轮廓，熟悉的棱角，还有……一道深深的、几乎将屏幕劈成两半的裂痕！
是他的手机！那个在地下水晶空间被冲击波震坏、早已被他认定彻底报废的手机！它怎么会自己从包里“爬”出来？！
陈默的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膛！他颤抖着捡起手机，冰冷的金属外壳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屏幕漆黑一片，布满蛛网般的裂痕。他下意识地按向开机键——
毫无反应。
死寂。绝对的死寂再次笼罩黑暗。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喘息和疯狂的心跳。刚才那诡异的“嗤啦”声、震动、电子提示音、手机滚落……一切都像是他精神崩溃前的臆想。可手中这冰冷的、带着裂痕的手机，又无比真实地证明着那并非幻觉。
黑暗中，林晚那只停留在他手臂石膏兔子上的手，似乎也感受到了这死寂中无形的张力，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就在这时——
“嗡……”
掌心中那冰冷的、布满裂痕的手机屏幕，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线极其微弱、几乎随时会熄灭的……幽光！
光芒极其微弱，在浓墨般的黑暗里，却像一道刺破虚妄的闪电！
陈默惊骇地瞪大眼睛！
在那幽微的光芒映照下，布满裂痕的屏幕上，没有正常的开机画面，没有信号格，没有时间显示……只有一片混乱跳动的、毫无意义的彩色噪点！如同垂死萤火虫最后的痉挛！
更让他头皮炸裂的是——
那微弱光芒的源头，那布满裂痕的屏幕深处，并非电路板损坏导致的短路火花！在那些疯狂跳动的彩色噪点缝隙中，他清晰地看到了一点极其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的……淡金色光点！
那光点，太熟悉了！
是地下水晶穹顶里，那枚镶嵌在漆黑墙壁锁孔中的植物戒指，在强行打断献祭仪式时爆发出的、属于高迪最后印记的……晨曦光芒！这光芒，连同高迪最后悔恨的灵魂印记，明明应该已经被那坍缩的虚无裂痕彻底吞噬湮灭了！
它怎么会……残存在这部早已损坏的手机里？！
难道……难道是那场毁灭性的反噬发生时，这股微弱的光芒，如同逃逸的碎片，被这部紧贴着他身体的手机……意外地、极其微弱地……捕获、封存了？！
就在陈默被这惊骇发现震得心神失守的瞬间——
“嗡……嗡……”
掌心中布满裂痕的手机，再次发出了极其微弱、却持续不断的震动！屏幕深处那一点淡金色的光点，随着震动，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仿佛在传递着某种……微弱却执着的……信号？
不！不是信号！
陈默猛地感觉到！这极其微弱的震动，并非来自手机本身！而是……而是穿透了他紧握手机的掌心，极其微弱地……传递到了他紧挨着的、轮椅支架上林晚那只手的指尖！
林晚那只停留在石膏兔子上的手，指尖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黑暗中，陈默清晰地感觉到，轮椅里林晚原本悠长深沉的呼吸节奏，被这极其微弱的穿透性震动……极其轻微地……打乱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混乱和不安，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她平静的呼吸波纹里扩散开来！
那点被封存在手机深处的、属于高迪最后印记的微弱光芒……这光芒本身，或者说它残留的某种“频率”，正在穿透物质和遗忘的屏障，极其微弱地……干扰着林晚！
“不！”陈默心中发出无声的咆哮！恐惧瞬间压倒了惊骇！他明白了！这残存的、如同幽灵般的微光，是献祭仪式被打断后留下的最后一点“污染”！是那疯狂设计最后的、顽固的尾巴！它像一颗深埋的定时炸弹，即使在湮灭的边缘，依然试图重新建立与“祭品”的链接！它在干扰她！哪怕只是一丝一毫，都可能再次将她拖入痛苦的深渊！
他必须毁掉它！彻底毁掉这最后一点来自高迪的、带着疯狂执念的余烬！
陈默眼中爆发出不顾一切的决绝！他用尽全身力气，左手死死攥紧那部冰冷、布满裂痕的手机！手臂上厚重的石膏因为用力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高高举起手臂，要将这部该死的手机狠狠砸向冰冷坚硬的水泥地面！砸个粉碎！让那点该死的微光彻底熄灭！
就在他手臂蓄力挥下的千钧一发之际——
黑暗中，那只原本停留在石膏兔子上的、属于林晚的手，猛地动了！
不是痉挛，不是抓握。
那只微凉的手，带着石膏粉的细腻触感，极其迅捷地、带着一种超越意识的决绝，向上抬起，然后——重重地、死死地……按在了陈默那只高举的、紧握着危险手机的手背上！
她的掌心冰冷，带着细微的粉末，却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死死压住了他即将砸下的动作！
陈默的动作瞬间僵住！巨大的惊愕和困惑如同冰水浇头！晚晚？！她……她在阻止他？！
黑暗中，他感觉到林晚的身体微微前倾。她空洞的眼睛似乎穿透了浓墨般的黑暗，“看”向他高举的手臂方向。她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甚至是……保护？
她那只死死压在他手背上的手，微微颤抖着，指尖却异常坚定地用力，传达着一个无声的、清晰的意念：
**不要！**
不要砸？
为什么？！
陈默的心在疯狂呐喊！他低头，在手机屏幕那极其微弱、随时会熄灭的幽光映照下，他看到了林晚的脸。苍白，脆弱，空洞的眼睛里却映着那点淡金色的微光，显得异常深邃。她紧抿着嘴唇，眉头微蹙，带着一种他从未在她茫然状态下见过的……近乎本能的……守护姿态。
守护……这部该死的手机？守护……那点属于高迪的、危险的微光？
一个荒谬绝伦、却如同闪电般撕裂黑暗的念头，瞬间攫住了陈默——
难道……难道那点残存的、属于高迪最后印记的微光……对她而言，并非仅仅是干扰？难道这微光里，除了疯狂和执念，还残留着高迪在彻底湮灭前，那迟来的、撕心裂肺的……悔恨和保护？！
那声在湮灭前解脱般的叹息……“代价……我来付……”？
这微光……是那疯子最后支付的“代价”中，残留下来保护她的……碎片？！
黑暗中，时间仿佛凝固。陈默高举着手机的手臂僵在半空，林晚的手死死压在他的手背上。两人如同黑暗中的雕塑，被那点手机屏幕深处、微弱闪烁的淡金色光芒连接着。
那光芒极其微弱，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熄灭。
就在这时——
“嗤——”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电流短路的声响，从掌心的手机内部传来。
屏幕上疯狂跳动的彩色噪点猛地一滞！
紧接着，屏幕深处那点淡金色的微光，在陈默和林晚的注视（或感知）下，如同燃尽的烛火，猛地……向内坍缩！
没有爆炸，没有强光。
只有一点极其细微的、如同星辰湮灭般的……光点收缩。
然后，彻底……熄灭了。
绝对的黑暗，再次降临。比之前更加纯粹，更加死寂。
掌心中那冰冷的手机，彻底变成了一块毫无生气的、冰冷沉重的金属和塑料废品。屏幕一片漆黑，再无任何光芒，也再无任何震动。
结束了。
高迪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点痕迹，连同那疯狂的执念和迟来的悔恨，为了不干扰她，为了支付那最后的“代价”，选择了彻底的……自我湮灭。
陈默高举的手臂，无力地垂落下来。沉重的手机脱手，掉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黑暗中，他感觉到林晚那只死死压在他手背上的手，也缓缓地、带着一种释然般的疲惫，松开了。
她的身体重新靠回了轮椅背垫。悠长而深沉的呼吸声再次响起，比之前似乎更加……平稳，更加安宁。仿佛那最后一丝无形的枷锁，也随着那点微光的湮灭，彻底消散在永恒的黑暗里。
陈默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轮椅支架。巨大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的悲伤席卷了他。为了高迪那迟来百年的、用永恒湮灭换取的悔悟？为了林晚承受的一切？还是为了这无法挽回的、被彻底抹去的过往？他不知道。后背的剧痛和肺部的灼烧感再次变得清晰。
黑暗中，那只属于林晚的手，再次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梦游般的无意识，抬了起来。
这一次，它没有摸索，没有寻找。
它只是凭着某种沉睡在灵魂深处的本能，极其自然地、轻轻地……落在了陈默那只垂落在冰冷地面上的、沾满灰尘和石膏粉的……左手手背上。
她的掌心微凉，带着石膏粉的细腻触感，轻轻地覆盖在他同样冰冷粗糙的手背上。
没有言语，没有记忆。
只有黑暗中，掌心覆盖着手背的、最原始的触碰。
像迷途的灵魂在永恒的孤寂里，终于触碰到了……唯一的锚点。
窗外，遥远的地平线上，第一缕微弱的灰白晨光，终于艰难地刺破了沉沉夜幕的边缘，将废弃厂房巨大的、沉默的轮廓，勾勒出一道模糊而冰冷的剪影。
新的一天，开始了。
在遗忘与痛楚的废墟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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