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仙侠小说 > 血墨江湖 > 第八章 孤凰夺巢.双雄暗弈:范扇震双阁,萧声萦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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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范无争的殷勤邀约

临安府东门的晨雾如轻纱般缭绕未散,将青石板路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晨露顺着屋檐滴落,在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一辆朱漆描金的豪华马车悄然驶来,车轮碾过湿润的石板,发出细微的咯吱声,最终稳稳拦在叶卉茗面前。

车帘被一只纤纤玉手轻轻掀起,先探出一双缠金丝的云头履,鞋尖缀着的南海明珠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晕,映照着鞋面上精致的云纹刺绣。接着是月白襦裙的下摆,裙角用银线绣着繁复的缠枝牡丹纹,随着动作轻轻摆动,宛如水波荡漾。

两个梳着双鬟的丫鬟盈盈下拜,发间的珍珠步摇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左侧的诗诗捧着满篮鲜荔,果皮上还凝着晶莹的晨露,在朝阳下闪烁着七彩光芒;右侧的吟吟托着盏鎏金香炉,炉中青烟袅袅升起,在空中勾勒出曼妙的曲线,散发出清雅的沉水香。

叶小姐万福金安。诗诗脆声行礼,声音如黄莺出谷般清脆悦耳。她微微抬头,露出一张粉雕玉琢的瓜子脸,杏眼中含着盈盈笑意:我家公子范无争听闻小姐近日旅途劳顿,特意命我等在此恭候。听雨轩内已备下焦尾古琴一具,轩外新植的芭蕉正值佳时,雨打芭蕉之声最是清雅怡人。

诗诗微微欠身,声音温婉:公子说,小姐若得闲,不妨抚琴听雨,权作消遣。

吟吟适时上前半步,鎏金香炉中飘出的青烟在她周身缭绕:公子还命人从岭南快马加鞭运来了时令鲜果,这荔枝是今晨才到的,还带着露水呢。说着,她纤指轻点,一颗饱满的荔枝从篮中滚落,被她稳稳接住,鲜红的果皮衬得她指尖愈发白皙。

叶卉茗微微蹙眉,晨风拂过她的面纱,隐约可见其下精致的轮廓。剑穗在晨风中轻轻摇曳,银铃发出细碎的叮当声,像是某种无声的警告。她眯起那双清冷的杏眼,目光如刀般扫过眼前的豪华马车和两名丫鬟,脑海中蓦然闪过太乙精舍那场噩梦——那些以婚约为名,实则囚禁她的高墙,那些假意殷勤,实则暗藏算计的面孔。她的指尖不自觉地收紧,指节微微泛白。

马车四周,六名身着暗纹劲装的护卫如雕塑般静立,他们的手看似随意地搭在腰间,但叶卉茗一眼就看出那随时可以出鞘的架势。晨雾中,她甚至能看清最前排那名护卫眼角的一道疤痕,在晨光中泛着冷硬的光泽。

范公子美意心领了。她的声音比晨雾还要清冷,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绣着暗纹的靴底在青石板上碾过,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她刻意保持着三步的距离,这个距离既能避开突然袭击,又不会显得太过失礼。只是萍水相逢,实在不敢叨扰。

吟吟似乎早料到这般反应,莲步轻移上前,月白色的裙裾在晨风中荡开优雅的弧度。她双手捧着一封烫金帖子,鎏金的边缘在晨光中流转着奢华的光晕。小姐明鉴,她的声音温婉却不失坚定,公子说小姐独行辛苦,听雨轩已备好临水的上房,窗下新移的芭蕉正当时令。她微微抬眸,眼中含着恰到好处的恳切,这是公子亲笔所书,还请小姐赏光。

叶卉茗的目光落在那封帖子上,烫金的云纹在晨光中忽明忽暗,就像她此刻起伏不定的心绪。她能闻到帖子散发出的淡淡沉香,那是上好的徽墨混合着金箔的气息,奢华中透着几分书卷气。这样的手笔,让她不得不重新估量这位相识不久的范公子。

叶卉茗接过那封烫金帖子,指尖触到细腻的宣纸时,能感受到纸张上细微的纹理。帖子展开时,墨香混合着淡淡的檀香气息萦绕鼻尖。上面写着闻姑娘途经临安,特备薄礼相迎几个字,笔锋遒劲有力,转折处却带着几分飘逸,显然是经过多年苦练的功底。她指尖轻轻摩挲着纸面,能感觉到墨迹微微凸起的触感。

小姐可还满意?诗诗在一旁轻声问道,双手交叠置于腹前,姿态恭敬却不卑微。

叶卉茗没有立即回答。她抬眼望向城门方向,夕阳的余晖已经染红了城楼的飞檐,守城的士兵正在缓缓推动厚重的城门,铁链绞动的声音隐约可闻。她抿了抿唇,终于开口道:既如此,暂住一晚便罢。不过明日一早我便要启程。

这是自然。吟吟立即应道,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公子早有交代,说绝不敢耽误小姐的行程。

马车缓缓驶入城西一处僻静的院落,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在暮色中格外清晰。听雨轩门前,两盏描金的灯笼已经点亮,暖黄的光晕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将门楣上听雨二字的匾额映照得忽明忽暗。

踏入内室,叶卉茗的目光立刻被一架紫檀木屏风吸引。屏风上绣着远山近水,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出是绣品还是画作。她伸手轻抚,能感受到丝线在指尖下的细腻触感。案几上摆着的时令鲜果还带着水珠,在烛光下晶莹剔透,散发着清甜的果香。

小姐可要用些茶点?诗诗轻声问道,正要转身去准备。

叶卉茗刚要拒绝,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那脚步声不紧不慢,踩在回廊的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吱呀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房门外。她能清晰地听到衣料摩擦的窸窣声,还有玉佩轻轻相撞的清脆声响。

叶姑娘可安顿好了?一个温润的男声在门外响起,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屋内的人听清。

范无争的身影在暮色中渐渐清晰,他执着一柄象牙骨扇,扇面上隐约可见几笔淡墨山水。月白色的直裰在晚风中轻轻拂动,暗银丝线绣成的云纹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在廊下灯笼的映照下泛着柔和的光晕。他腰间悬着的羊脂玉佩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叶姑娘舟车劳顿,在下特来问候。范无争的声音温润如玉,拱手时衣袖垂落,露出腕间一串色泽温润的沉香木珠。已命诗诗、吟吟留下侍候,一应开销都由范某承担。说着,他微微侧身,示意身后两名丫鬟上前。

叶卉茗的目光如刀般扫过那两名丫鬟,注意到诗诗手中捧着的鎏金香炉正升起袅袅青烟,吟吟则端着一个红木托盘,上面整齐摆放着几套崭新的衣裙。她能清晰地闻到空气中飘来的沉水香气息,混合着新衣上熏染的淡淡兰香。

不必。她的声音比秋霜还要冷冽,右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我自有盘缠,不劳范公子费心。她刻意加重了自有二字,眼神警惕地扫过房间的每个角落。

范无争似乎早料到这般反应,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他轻轻合拢折扇,扇骨相碰发出嗒的一声轻响。叶姑娘多虑了,他的目光落在窗边案几上那盏尚未动过的茶水上,范某只是尽地主之谊。

叶卉茗冷笑一声,左手不着痕迹地将包袱往身后挪了挪,指尖触到包袱里藏着的短剑冰凉的剑柄。地主之谊?她反问道,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讥诮,目光却始终锁定在范无争的右手上——那只握着折扇的手,指节修长,看似随意,却让她想起三日前在官道上,就是这只手轻描淡写地舞出道剑气,每一道剑气都精准地击中太乙精舍追兵的手中长剑。

我与范公子相识不久,她继续道,语速刻意放慢,承蒙公子路上相助,帮我赶跑太乙精舍十二名追兵。说到这里,她眼角余光瞥见诗诗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又在淳安县醉仙楼相遇...她故意停顿,看着范无争腰间那块羊脂玉佩——那日醉仙楼二楼雅座,这块玉佩就曾在她眼前晃过,当时她还以为是巧合。

这份谊未免来得太突然了些。她终于说完,右手已经悄悄握住了剑柄。屋内陷入短暂的寂静,只有鎏金香炉里的沉香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她注意到范无争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很快又舒展开来,仿佛方才那一瞬的失态只是烛光造成的错觉。

范无争的折扇在掌心轻轻敲了两下,似乎还想说什么。他微微前倾的身子却在看到叶卉茗紧绷的下颌线时顿住了。烛光在他眼中投下一片阴影,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那姑娘好生休息,他的声音比方才低沉了几分,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扇骨上的雕纹,若有需要尽管吩咐丫鬟。说罢深深一揖,月白色的衣袖在烛光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转身时,腰间玉佩撞在门框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他的背影在廊下忽明忽暗的灯笼映照中,被拉得很长很长。

待那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雨声中,叶卉茗立即反手闩上门栓。她先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仔细擦拭过门闩的每个凹槽,指腹能感受到木纹间细微的起伏。接着走到窗前,指尖沿着窗棂的雕花一寸寸摸索,突然在某处花纹的转折处停住——那里比其他地方更为光滑,显然经常被人触碰。

她从发间取下银簪,簪尖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先是探入茶水中搅动三圈,又贴着杯壁缓缓提起,仔细观察簪尖颜色的变化。窗外突然响起啪嗒一声,是雨滴砸在芭蕉叶上的声响,惊得她手腕一抖,茶水溅在案几上,留下几滴深色的痕迹。

最终她和衣躺在床榻上,锦被只虚虚地搭在腰间。枕边的长剑出鞘三寸,剑刃映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

雨势渐大,芭蕉叶在风中沙沙作响,时而夹杂着瓦当滴水的声音。每一次风吹草动,她的手指就会收紧一分,直到指节泛白。就这样,她在半梦半醒间捱到天明,连窗外第一声鸟啼都听得真真切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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