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姐!三小姐?”
一串藏着焦急的呼唤声自院外传来。
苏棠从回忆里回过神,不等她动身,就见一个年轻的侍女闯了进来,瞧她面上的神色,像是真的在寻人。
苏棠脑中空白一瞬,立马明白过来。
此刻的自己衣衫不整,身上带着不明的血迹,身后的屋子里藏着遇害者的尸体,怎么看都像是一场凶案刚刚发生。
何况……自己如今术法之力全无,还手之力不过尔尔。
这设的连环局真是妙,可究竟是哪里让人钻了空子?
她抿着嘴,面色苍白。
“三小姐……原来在这。”
那侍女缓缓走上前,她眼底先掠过一丝极淡的亮,随即像浸了冰水般沉下去,连嘴角都牵起个极缓的弧度。
那笑意没到眼底,只在颊边凝着,像荒年里见着猎物的狼,先压着喉间的蠢蠢欲动,只拿那双微眯的眼细细打量,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三小姐怎么这般狼狈?快让奴婢看看……”
只见她还距着苏棠一段距离,恰恰好能看见女娘身后的一片狼藉,面上露出满意的样子。
苏棠回头,看见了那个躺在血泊之中的匕首。
“三小姐……”舌尖咬出几个字,下一瞬,侍女忽然跌坐在地,面色似乎因巨大的害怕而变得惨白,“啊——啊——”
凄厉的尖叫响彻四院。
“杀人啦!杀人啦!”
“三小姐疯啦!”
苏棠没料到她会如此,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去捂她的嘴,这样的动静会引来更多的人。
谁知那侍女竟是个练家子,还能躲过她两招。
苏棠手上发了力,将她制压在地。
可下一瞬,院门再度被冲开,从外涌入数十人。
有不认识的年轻侍女和小厮,也有年老的嬷嬷,可大部分……她面熟,都是袁家人。原来是里应外合。
“袁三小姐犯了疯病,快随我速速拿下!”那为首的是一个年长的嬷嬷,满脸横肉,闪过一丝狞笑,恶狠狠道。
“诶诶诶!好好说话!谁犯了疯病?”
苏棠松开了手中的女人,站了起来。
谁知那侍女一得机会,立马回身朝她袭来。
苏棠一惊,侧身躲开,一手抓住她的手臂,企图控制住她,一边不忘招呼那些人:“看见了没?是她先动的手啊!”
侍女在她手中挣扎得厉害,忍无可忍,苏棠一脚将她甩了出去,那侍女朝那嬷嬷的方向几个踉跄退去。
恰在此时,老嬷嬷身后的两个身形魁梧的小厮得了指示,迅速绕去她身后的屋内。
“啊呀!”
才踏进那屋间,两人就跟见了鬼般跌跌撞撞地跑出来跪倒在地。
“嬷嬷!嬷嬷……那里面躺着的……是九王爷啊!”
什么?
苏棠心中大震。九王爷?那个前些时候说是要给她配婚的九王爷?
“喂诶,那里面的人可与我无关啊!我才刚来他就死了,你们别血口喷人啊!”
怎么偏偏死的是个皇亲国戚,这下真是有口难言,百口莫辩了!
“三小姐真是不识好歹,能赐你一个九王妃的身份已是你此生最大的福分了!竟如此不领情,狠心将自己的未婚夫婿害死!”
果真是赐婚圣旨!
这三言两语的就将她的罪行定下。
因为不满这桩婚事就下此毒手的恶人。
好一个一石二鸟,苏棠反应过来,这是要栽赃嫁祸给自己,九王爷的命和苏棠的命,他们都要啊。
就在这分心的一瞬,先前的侍女立马抓住机会,率先一步起开,一只手藏着暗器就要往苏棠喉间刺。
这人身手不凡,可再看周围之人,各个冷面旁观,似乎在等着中间的女娘什么时候招架不住了,再来出手。
“你说我杀了九王爷,可有证据?”
她奋力抵抗。
“三小姐这话说的,在场的所有人,不都是证据吗?”为首的嬷嬷狞笑着,身后忽地站出一个人来。
那是……
那是记忆里,今日从宫里带来圣旨的余公公。
那抹着白粉的面上是冷漠又傲慢的神色,他瞥着苏棠,像在看一只蝼蚁。
“三小姐纵使不满意这一场婚事,也不该行如此凶手啊。”他横眉,“阳奉阴违,是对圣上之言视之无物,按我朝律法,当斩。”
余公公说这话时,弹了弹肩上的飞雪,像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
苏棠一颗心落至谷底,连朝廷的人都搬了出来,这是对她下了多大的决心?
“我没杀人。”
她看向将她围起来的众人,这解释苍白无力。
公主不是说这场宴让她照常赴宴吗,还说会派人在暗中接应自己……
“哼哼哈哈哈。”那余公公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花枝乱颤,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指向她,“难怪说你是蛮南来的贱骨头,真是蠢得有趣。”
“三小姐觉着如今还有谁能为你开脱?”先前的侍女冷笑一声,收起了暗器走至余公公身侧,“在座的每一位都是证人。”
今日的雪本是不大的,这院子瞧着偏,满院积雪无人打扫,只是这再厚再白的雪也盖不住一场荒唐事的肮脏。
她左看看右看看,却没瞧见一点有人来救援的迹象。
不是吧……不能这样吧……
倒是那余公公,看她忽然想四处张望,低声问身侧的人。
“她在做什么?”
主子早就说这袁家女不同寻常,一定要小心对付,难道她还有什么新招?
余公公身侧站着一个小太监,瞧着还年轻,应该是刚成为太监不久,见此状,夹着嗓子冲那雪地里的女娘喊了一声。
“你做什么呢!”
“……”
余公公一时无言,狠狠对着他的脑袋敲了一下。
蠢货!
却见那女娘还在张望。
“嘘!”苏棠冲他们比了个手势,“若是诸位执意扬言是我杀了人……小女虽不才,但身体健康无病,从未犯过什么疯病!”
“那么真相只有一个。”
无人注意的角落,她一只手悄悄从身后摸出一张符来。
“袁家女并非是我,我非袁家之女。”
下一瞬,心中默念诀,一手将那符按在自己的脑门上。
只是这按的位置有些说法,单单露出了一只眼睛。
“诸位看看,方才杀人的,可是我啊?”
顷刻间,阴风骤起,四周的飞雪莫名在她四周围成了一个圈,疯狂飞舞。
她正对着众人,脚下未动半分,可他们分明瞧见就在这一息间,那雪地上的女娘露出来的一只眼睛仿佛亮起了金色的光,眸中金波流转。
他们当然知道那屋中之人不是她杀的……可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原也是不想杀的……”再出声时,众人惊觉眼前站着的,好像不再是那个袁家女。
声音嘶哑低沉,似带着千年的怨恨。
四周风雪融化,再凝聚时竟成了带着冰爽的利刃。
她手中多出一只簪子,对面的侍女愣了一瞬,这才发觉自己发间空空。
双手覆于额下,左手握着簪子划过时,随着鲜血的低落,是一双褪去金光的漆黑眸子。
“这……这是……”
余公公震惊地看着这显然不寻常的一幕,惊得连连后退。
“愣着做什么?不管是人是鬼,都给我拿下!”
那簪子却像真正的匕首一样得心应手,在她手里快得像风。与此同时,周身的冰刃像是终于得到了准许,不再蓄势待发。
对着众人错愕的目光,她划开身下之人的颈间,可还不够,她夺过那人手中的武器,在他的身上,隔着冬日厚厚的棉衣,划出了屋内床榻之上的人的伤口。
大小和位置,一模一样。
这一幕让在场之人不寒而栗,仿佛她真的是那个从地狱而来的恶鬼,身后屋子里的那一场凶案正是出自于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