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恪蹲在杂役房的门槛上,指尖转着根狗尾巴草。
后窗漏进来的阳光在他发梢跳,他却盯着院角那株老槐树——昨夜有三个外门弟子蹲在树后,今儿个换了两个内门的,青衫下摆沾着晨露,装模作样逗弄墙角的野猫。
“铁柱。”他用草茎戳了戳正蹲在灶前烧火的胖小子,“去后山的路,哪条野径虫蛇最少?”
赵铁柱抬起油乎乎的脸:“恪哥要采药?昨儿小翠说你总吃白粥没油水,我还琢磨着——”
“嘘。”陈恪突然倾身,草茎点在铁柱眉心,“昨儿李德海那老东西拂袖走时,袖口漏了片青纹鳞甲。”他压低声音,“青冥宗内门执法堂的令牌,边角嵌的就是青纹鳞甲。”
铁柱后颈的汗毛登时竖起来:“您是说……执事大人找了执法堂的人?”
“演武场那么多人看着,他总不能明着来。”陈恪弹了弹草茎,草屑簌簌落在青砖缝里,“我这两天太扎眼,得避避风头。后山最深处的药田早荒废了,去那儿采药,合情合理。”
他起身拍了拍补丁摞补丁的道袍,顺手从灶台上端走半块凉透的糖糕——苏桃今早偷偷塞在他枕头底下的,还带着蜜渍桂花的甜香。
后山的林荫道比他想得更静。
陈恪踩着腐叶往前走,耳尖微动——身后跟了半里路的脚步声在过了望星崖后突然断了。
他勾了勾嘴角,拐进一条被藤蔓缠得只剩尺许宽的小径,直到听见山涧流水声才停住。
枯井就在山涧旁。
井沿爬满青苔,井壁砖缝里钻出几簇野菊,黄得扎眼。
陈恪刚凑近,系统提示音就炸在脑海里:“检测到签到地点:‘荒废古井’,是否签到?”
“来都来了。”他踢开块碎石垫脚,歪着身子靠在井沿,“不签白不签。”
三息过去的瞬间,掌心突然一沉。
陈恪低头,就见一柄断刃躺在手心里——刀刃缺了小半,却泛着寒芒,连带着他腕间的系统光纹都跟着轻轻震颤。
另一张泛黄的羊皮卷飘出来,“剑心通明诀”五个字力透纸背,他刚扫了两眼,井底突然传来“咔”的一声。
像是什么东西磕在井壁上。
陈恪蹲下来,单手撑着井沿探头。
井底暗得很,他眯了眯眼,这才看见井壁半腰的凹洞里蜷着个白衣人影。
女子额发沾着血,后背抵着潮湿的砖,腰间的剑穗被磨得毛糟糟的,可那股子剑气……他握着断刃的手突然发烫,断刃尖儿竟微微扬起,像是在回应什么。
“得,又摊上事儿了。”陈恪啧了一声,指尖在断刃上一弹,“懒人三式第二式,‘躺收云’——”
话音未落,他屈指一勾。
井底的女子像是被无形的线牵着,缓缓升上来,落在他脚边的枯草里。
陈恪蹲下身,用断刃挑开她粘血的额发——这张脸生得冷,眉峰像刀刻的,可眼下青灰,分明是受了重伤强撑着。
“醒了?”他用糖糕纸擦了擦手,“我救的你。”
女子睫毛颤了颤,突然抓住他手腕。
她指尖凉得像冰,却带着股子狠劲:“你的剑……在哪?”
陈恪被她抓得皱眉,另一只手晃了晃断刃:“就这破铜烂铁?刚从井里签……咳,刚从井里捡的。”
女子盯着断刃,瞳孔骤缩。
她松开手,咳了两声,血沫子溅在白衣上:“林疏月,内门首席。”她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现在是杂役,和你一样。”
陈恪挑了挑眉:“被人搞了?”
“我爹是当代剑痴。”林疏月闭了闭眼,“他死在问剑崖,说有本剑谱藏在青冥宗最脏最破的地方。”她突然睁眼,目光像淬了冰的剑,“后来我在枯井里找了三个月,前天被人发现,打断了三条肋骨。”
陈恪摸出怀里的糖糕,掰了半块塞进她手里:“先填填肚子。”他蹲在她对面,歪头笑,“我那杂役房虽破,总比井里强。走?”
林疏月盯着糖糕上的桂花,没动。
“你现在出去,撞见执法堂的人,不死也得脱层皮。”陈恪拍了拍道袍上的土,转身就走,“爱来不来。”
他走了十步,听见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杂役房的门被赵铁柱撞得哐当响时,陈恪正给林疏月裹伤。
铁柱举着药罐站在门口,眼睛瞪得像铜铃:“恪哥你从哪儿拐来个仙女?!”
“后山捡的。”陈恪头也不回,“铁柱,去灶房拿碗热粥。小翠,把我铺盖底下的旧棉絮抱来——别翻,就床板第三块抽板底下。”
小翠红着脸跑进来,怀里抱着团软和的棉絮。
她偷偷看了眼林疏月,小声道:“这姐姐伤得重,我熬了参汤……”
林疏月接过参汤,垂眸吹了吹:“谢谢。”
“谢什么呀!”小翠手忙脚乱摆手,“我、我去给你们煮鸡蛋!”
铁柱挠着头把粥递过去,突然压低声音:“恪哥,她腰间那剑穗……我好像在藏经阁见过!前儿个执事大人带着人烧了半屋子旧卷宗,说是什么叛门余孽的东西……”
陈恪给林疏月系好最后道绷带,指尖在她腕间的脉门上轻轻一按——脉象乱得像团麻,可底下藏着股清冽的剑气,刺得他指腹发麻。
他抬头时正撞进林疏月的视线,她眼里的冰似乎化了点:“你不是废物。”
“这话听着舒服。”陈恪笑,“比糖糕还甜。”
深夜。
陈恪躺在竹席上,望着窗外的月亮。
林疏月睡在他临时搭的木板床上,呼吸轻得像片羽毛。
断刃被他搁在窗台上,月光漫过缺口,竟映出半枚模糊的剑纹——和林疏月腰间那枚褪色的剑坠,纹路分毫不差。
“这丫头……”他摸了摸下巴,“似乎不简单。”
山风突然卷着片枯叶撞在窗纸上。
陈恪翻身坐起,耳尖微动——山门外传来极轻的衣袂破空声。
那道影子裹在黑布里,腰间挂着块玉牌,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正是执法堂的青纹鳞甲。
黑影掠过演武场,脚尖点过观星塔的飞檐,直朝杂役院而来。
而木板床上的林疏月,睫毛突然颤了颤。
她掌心压着的断刃,正发出极轻的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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